2004年09月06日16:33 南方都市報 在歐美重要的新音樂節及大小演出中常會反覆見到一個名字:法蘭西斯柯‧羅培士 (Francisco Lopez)。羅培士是當前聲音藝術界代表人物/紅星,其藝術之迷人處不少。首先,它的音量可從完全聽不見的寂靜(唱片上的無訊號),高漲到人耳聽力的極限( 130 分貝左右的持續強音)。

  一次,他在美國加州蜜爾絲學院演出,我身旁坐了一對年約七十的老夫婦。我關心

地問他們是否在門口拿了耳塞,並解釋羅培士的節目有可能音量極大,不戴耳塞可能會危險。老太太說:「不擔心的。音量要真的太大時,我關掉我的助聽器就行了。」

  是。羅培士的藝術是絕對的,絕對極端的絕對音樂。靜/噪、開/關、有/無、明/暗、愛/恨,在這兩類極端中不給你其他選擇。但,它能讓你思考。

  比如想起《列子‧湯問篇》裡一段神奇故事:江浦間有種小蟲名曰焦螟。其身之小,縱使群集於蚊子睫毛上也不嫌擁擠,來去起降蚊也不知。眼力再佳的神人也見不著其身形,耳力再好的神人也聽不著其飛聲,「唯黃帝與容成子居空峒之上,同齋三月,心死形廢;徐以神視,塊然見之,若嵩山之阿;徐以氣聽,砰然聞之,若雷霆之聲。」

  當然我們是斷章取義,不過,古人的聲音顯微之概念先進得多麼駭人。在兩千年前無電器音響擴大的時代,老莊列之流竟能想像音量之巨幅變化,在極靜與極噪之間任意馳騁。而今天似乎毫不相干的西班牙人羅培士之所作卻不謀而合地與古中國人的想像相發明。羅培士作品中之一切聲響皆源自環境錄音,他更以他生態學教授的身份,常到熱帶雨林中採錄音景。代表作之一《La Selva》中即有近距收錄的蚊蠅之聲。即使在其噪音巨響段落,誰又能確定我們聽到的大型音箱裡 130 分貝的砰然之聲不是哥斯大黎加的小蚊子?

  羅培士畢生堅持基教派的具象音樂及「幻聲」理念,認為欣賞作品時聲音應被視為絕對純粹的「聲音體」,腦中應切斷聲音本體與外界的一切關係或聯想,尤其不可被視覺活動影響。大師許鐸克豪森常親自走下台檢查聽眾是否閉目聆聽,但羅培士更進一步,現場演出必發送黑色布條,鼓勵集體蒙面聆聽以求絕對專心。

  同樣基於對幻聲基教派理念的堅持,羅培士演出時必隱身於一黑布幔或帳蓬之後,絕不露身或器材,以免一般觀眾只看不聽,並切斷偶像崇拜的可能。因此在各國演出時,主辦方就要現備道具。據他說在日本大阪的一場演出帳蓬設計最神妙,多名日本女性合力縫製了一個超級精美帳蓬,甚至還開了個車了花邊的小窗戶。

  近日在 Ikea 傢俱目錄中見一設計,大笑。名為 Wicke 的電腦桌隱置在一可拉式活動布幔的鋼架帳蓬中。這售價僅一百七十九美元的輕便裝置可不就是專為羅培士訂作的麼?

  羅培士每年演出約一百場,多年來走遍全世界,獨差中港台。去年辦「北京聲納」,羅培士本是我堅持必到的要角,後因經費短缺而忍痛除名。而今年「台北聲納」中羅培士順利出場,全場滿座,座位排成背對中心點的同心圓,觀眾蒙面,或坐或臥。全場熄燈,羅培士站在圓心。我感覺他像漆黑中的鬥牛士,而聲音就是他斗的牛。演出後,鬥牛士的唱片當場被搶光。台北的演出也打破了什麼前衛音樂不能被群眾接受這個迷思。

  還沒提羅培士的長相。這位被朋友間私下戲稱為 Frankie 或 F-Lo 的超級帥哥,身長一米八幾,光頭耳環,棒球帽小背心,像馬德里的電視演員,很難相信這就是前衛聲音藝術圈里長年堅持的鬥士。噢,談嚴肅聲音藝術不該八卦?可誰說藝術與作者長相無關?不過,那又是另外一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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