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北方人,看身材嘛知,高頭大馬,骨骼粗壯,三天兩頭沒碰到麵食,就覺得渾身不自在,我覺得這是遺傳到我山東老爸的基因。

 從小就跟著老爸跑中華商場吃牛肉蒸餃,到三張犁眷村吃姑媽做的韭菜水餃(我姑媽就是那家賣水餃、滷味、螃蟹出了名的世貿小凱悅的創辦人),去悅賓樓吃烤鴨,上一條龍吃芝麻醬燒餅,吃著吃著,有一天忽然發現這些老味道不是不見了,就是走味了。

 不見了的還好,可以留在心裡慢慢回味;可是走味的,就叫人倒盡胃口,從最簡單的涼拌菜為例,曾幾何時所有的涼拌菜都帶著一股甜味?掩蓋了應有的酸甜苦辣.記得小時候涼拌小黃瓜有一股花椒香,現在別說是花椒香,連拍黃瓜這個基本功都不見了,好吃的涼拌黃瓜不是用刀子一開四,而是用刀背拍裂再切斷,我幾乎看不到北方館子的師傅出這招。

 自從悅賓樓關門後,每星期要陪老爸上館子,變成一種超級任務,說出來也不怕大家笑,跑美食的,竟然不知道大台北地區哪裡有好吃的北方館子?因為試了好多店都不靈光,自己都嚥不下,更何況帶著老爸上門,豈不是邊吃飯邊挨罵,花錢找罪受?

 到底有多恐怖,舉以下實例說明。

 實例一,曾經到一家以東西南北為名的某家北方館子吃芝麻醬燒餅,結果他家的燒餅居然會「流涎」,不是我看了流口水,而是燒餅裡面的幾片牛肉居然淋上像鼻涕一樣半透明的濃稠芡汁,師傅你也幫幫忙,就算牛肉滷得不好吃,淋上芡汁絕對不會有幫助。

 實例二,曾經到一家以十二生肖為名的老店吃飯,最拿手的雞絲拉皮裡竟有塑膠片,召來服務生一問究竟,原來那是開水沒燙到,所以沒發開的拉皮,這樣也罷,點了一道名為九轉肥腸的菜,看了差點兒沒吐血,因為那幾截肥腸一定是支持宋楚瑜的,從第一層到最裡面那層都「橘」得很,這種橘色絕非天然醬色,什麼年頭了還用人工添加物,真是拜給這家老店?

 實例三,曾經到一家位於和平東路的一家北方老館子吃飯,客人可多得不多了,點了一道豆酥鱈魚,火在下面燒,蟑螂味也一下子跟著散發出來,屁股下的椅子要散了,桌布上也燒了好幾個洞,老店一定就要這樣才顯「老」嗎?真教人受不了,難怪年輕人不上門,我想吃這個味道,也受不了這家店。

 實例四,曾經到一家位於國父紀念館的北方老店吃火鍋,因為老爸到國父紀念館看展覽,動作慢了點,結果點完菜,火鍋上了沒多久,歐巴桑的服務小姐居然打開大門,開始掃起地來,這種趕客人的方法,也只有老店才做得出來。

 上周跑到西門町去採訪,因為聽說市政府準備把位於長沙路的那一區全部拆遷,所以什麼張記水煎包、中華褡褳火燒、開開看、趙記饅頭等全都將在七月便消失無蹤.走到趙記饅頭店前,看到小老闆揮汗如雨正在敢蔥油餅,看他的大餅臉,就知是同鄉,臉不但大還很臭,說要拍照,躲得鬼一樣.就像我老爸的山東脾氣一樣。

 年方三十的小老闆指著嗆著乾麵粉的正宗山東大饅頭表示,這種東西現在沒人要吃,大家要吃的是摻了紅糖,軟乎乎的饅頭,以及現烙的薄片蔥油餅,超人氣,卻是最沒有家鄉味的東西.的確如此,我老爸每周都要跑到金山南路與和平東路上的矮房子裡,買現烤熱乎乎的槓子頭,也就是大家說的火燒,用雙手用力掰開,外面像石頭,裡面有嚼勁,一旦冷掉了就硬梆梆,幾乎可以當做殺人的凶器.我老爸雖然愛吃,只能搶在剛出爐的那一刻,否則啃不動,好吃只有一剎那.想吃,就吃吧!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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