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ㄟ,你們離島比較安靜,我能來休養幾天嗎?」莎麗是律師,剛打完一個大案,累得快垮了,她白著臉黑著眼圈,搭船來到我家。

「啊,好久沒睡得這麼香啦。」游完泳,睡了個午覺後,她不禁滿足輕嘆。「不過有個唧唧唧的聲音,是洗衣機嗎?」

我說不是,是初夏特有的黑斑點蟬,臥房外的樹上很多。

海上突然傳來鼕鼕鼕的鼓聲,把她嚇了一跳:「是打仗嗎?」當然不是,是島上的船隊在集訓,準備月底的龍舟大賽。

然後她聽到喜鵲在嗄嗄怪笑,噪鵑在吊嗓子,啊嗚啊嗚啊嗚,音階盤旋上升。八哥在搶食物,嘰哇嘰哇鬧成一團。斑鳩在求婚,咕骨碌咕骨碌,不斷鞠躬哈腰。菲傭出來蹓狗,用手機煲電話粥,一路呱啦呱啦;而狗一見到鳥,就汪汪狂吠。

深夜,野貓引吭叫春,蛙鳴此起彼落,四聲杜鵑哭訴「家婆打我」,而紫嘯鶇照例在凌晨三點開工,銀刀似的高音,割裂了夜夢。

翌日,莎麗又是白著臉黑著眼圈,臨走時跟我搖頭嘆氣:「你們這裡可真吵啊!」

【2006/05/08 聯合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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