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現代啟示錄》(1979)這部以越戰為時空背景的電影中,馬龍白蘭度飾演的特種部隊軍官——寇茲上校,忽然脫離美軍掌控,但也沒投奔越共,他來至原始森林,蠻荒深處,建立他的基地、王國。在這裡,他儼然擁有神奇的統御術,史稱「寇茲之治」(亂入)。世代長居於此的土著們都聽他的,有一些白人也追隨他,一些越共和越南平民也信仰他。懷著入侵或不軌念頭、或不禮貌姿態的外來者,一概殺無赦,用殘忍的方式虐殺。外界難以到達這裡,也攻不破這裡。和談、招降、討伐,對這裡無效。

美軍在越南已難挽頹勢,但仍糜夢不醒,天天在算計一些做白工的戰略戰術。高層深感寇茲的不可測,認為不除掉他,心頭不寧。基本上部隊對無法掌控的人,不會予以尊重、不會視而不見,這是威權組織的老習慣,他們很害怕有人可以自由自在,亦恐懼有人不再恐懼他們。但其顧慮也有一定的理由,因為寇茲太怪了,太讓人不安了,研判不出他是敵是友。高層派出馬丁辛飾演的「人間特使」——維拉德上尉;一個精挑細選的人物,亦受過特戰訓練;他奉命沿河深入內陸,進入森林之心,將寇茲的人頭提回來見。

歷經狼狽,上尉終於登入寇茲王國後,分明寇茲可以將上尉殺掉,但他覺得此一後生與他有緣(這是用東方人的說法),一晚,寇茲召見上尉,說了一大段談心、交心的話語。寇茲的一番高見,多年後在我來看,已經是幼稚的了XD。當時寇茲以一種詩人的情調,對上尉這麼悠悠訴說著:

「我曾經看過一些可怖的東西,你也看過的。不過你無權稱我是殺人兇手,你只是有權殺我。你可以動手的,但你無權評斷我。我無法用言語,對那些不知恐怖是何物的人描述,恐怖到底是什麼東西。恐怖,或說恐懼,它有形有貌,而你必須與它為友。恐怖和以道德為名的恐怖,是你的朋友。如果不是,它們就是可怕的敵人。它們是你真正的敵人。我記得在特種部隊的時候,似乎是一千個世紀前的事了,我們到一個村莊做疫苗注射。我們幫小孩種完牛痘,離開那個村莊之後,一個老人從後面追來,邊跑邊哭,講不出話來。後來我們回到那個村莊,他們(按:越共)已經來過了,他們砍掉每隻種牛痘的手臂。明擺在眼前,那樣一堆、一堆的小手臂。我記得我哭了。我哭癱得像一個老太婆。我咬牙切齒,不知如何是好。我要記得這一幕,我永遠不要忘記這一幕,我不可以忘記。然後我突然領悟了,那種感覺就好像一顆鑽石子彈射進我的額頭。然後我對我自己說:「天啊,太神了,太神了。」就是要這種意志力。完美的、神奇的、徹底的、結晶的、純粹的意志力。然後我領悟到,他們之所以比我悍,那是因為他們可以承受這種恐怖。他們不是怪物,他們是受過鐵打的訓練的男人。他們用心的投入戰事,那個心包括他們有家庭,有子女,以及充滿愛,而這一切造就出一種力量,是這種力量讓他們可以辦得到。如果給我十營這樣的人,我們在這裡的麻煩就可以馬上擺平。那個才叫軍人,才叫真男人。哲學家的似是而非,太弱了,且無知。藝術家要忙著對外宣稱自己的生活很不藝術化、或個性其實不文謅謅,或對藝術嗤之以鼻,他們非常自卑且矯情,跟自稱沒有藝術活不下去的人一樣恐怖。抱歉,連恐怖也不配。這些人與政客的差距,只在一扇活頁門。他們是彎曲的人,而軍人是筆直的,軍人比作家更該用鋼筆寫字。維拉德,你敏感,富有同情心,你對身體殘疾、飽受病痛折磨的人於心不忍,但你不是他們。痛苦就像快樂一樣難懂。這是一個檻子,你很難走到一個殘疾者的心裡去。甚至任何眼前人,看似正常者的心裡也與你有隔膜,這才是重點。不懂殘疾者也可能像所謂正常人那般快樂、或那般庸俗。亦不解所謂正常人的痛苦搞不好比他們大。然而恐怖、恐懼,仍擊倒過我,擊倒過他們。除了生理上的衝擊,心智上對一件事的是非對錯、陰錯陽差讓我深受侵擾。終於我明白了,學會了無感,知道有些事就是會這樣發生,就像甲蟲折了一條腿、長頸鹿摔倒在我看不見的河邊垂死、原始部落必須獵其他部落的人頭、狼群咬死了小牛、驩在沙灘上吃掉剛孵出的小海龜、鯊魚吞噬第一次下海的小海龜。維拉德,你必須要得到這樣的一批戰士,他要有道德,而同時又可以使用他們原始的本能去殺人,不帶感覺,不動感情,不必判斷。因為把我們擊敗的就是這種是非判斷。維拉德,在高雄氣爆事件的七十多天後的某一晚,你突然想起這件事,為那些遭遇不測以及至今飽受其苦的人而輾轉難眠嗎?如果你是這樣的人,我會感覺到你萬分噁心下流。但如果你說你是因為失眠在先,一個不小心沒來由的失眠了,胡思亂想間想起很多事,其中一瞬間你想到災難的鏡頭,這樣的你讓我感到坦誠多了。是啊,有可能當事人自己都忘了或無所謂了呢,誰說不可能。不要想去扮演偉大,不必急著去肯定或否定,我不否認我還蠻懷念我讀過的詩句的。它無法像命令一般支配我,而我成為下命令的人。我謙卑的將那些入侵者肢解了,吊在樹上,你看到的人形樹葉。維拉德,什麼是攝影家?如果一個攝影家明白他錯過的鏡頭遠比他拍出的鏡頭多上許多,這是剛入門而已。而如果他錯過的鏡頭讓他為之無感,是說不因鏡頭錯過而感到惋惜,那麼他可能是個攝影家了。如果你問一個人身為攝影師或攝影家的心得,他告訴你:『接近鏡頭的瞬間,在按下快門之前,我格外小心被車撞,必左右查看,留意腳下。』那麼,這就是一個站在巔峰的攝影大師。維拉德,請記住,不帶感覺,不動感情,不必判斷。因為把我們擊敗的就是下判斷。如果你在意的是拍攝出來的美醜,你絕不配拿照相機,你必須在意的是順利安全,達成任務。你逃不了的,你在森林之心,暴力深境。」


寇茲對維拉德的一席談,透過網路我找到英文原文、中文翻譯,想當然爾後面被我串了。相聲術語叫「串了!」亂入亂接一通,但我沒有「篡」或「竄」,只是「串」。我試圖把寇茲更上一層樓,帶著這個可憐的智者走出森林迷境,儘管那邊對他來說相對安全,但他在一連串不幸遭遇後他的心仍無法徹底安下來,故此我自命「新使者」再入林間。我是打腫臉充瘦子。

值得一提的是,原文翻譯的部分,固然參考了網友的譯法,但我仍盡量按照原文,做最素樸的翻譯。此外英文對白的原文,不少網站貼錯一句。中譯是:「一個老人從後面追來,邊跑邊哭,講不出話來。」原文是:「this old man came running……(略)……he was crying.He couldn't say.」但許多網站誤植成:「He couldn't see.」

此外這句或可譯成:「邊跑邊哭,不能言語。」、「邊跑邊哭,無法言語。」、「邊跑邊哭,口不能言。」、「邊跑邊哭,說不出話。」、「邊跑邊哭,講不出話。」、「邊跑邊哭,欲語不能。」、「邊跑邊哭,欲語無言。」、「邊跑邊哭,哭到說不出話來。」~~~由此可見翻譯是一件很費腦的差事。

我參考的中譯,是對岸網民自己寫的整段譯文,但本篇寫到一半(2014.10/12上午九點)先去睡覺後,起床重新找,卻找不到連結了。故此無法把他的大名或暱稱或id寫在這邊,見諒。


隨之寇茲對維拉德的下一小段台詞是:

「我還是有個掛慮,就是我兒子或許不懂我。要是我死了的話,維拉德,我希望有一個人去我家告訴我兒子這一切。我所做的一切,和你看到的一切。因為在這世上我最痛恨的莫過於謊言的惡臭味。如果你能懂我所說的一切,維拉德,你會成全我。」


本人之所以想發本文,楔子是慾望街車的那句。

藉此用來說明,在FB發文,難免會期待被按讚。至少我是這樣的人。這種期待,讓我老是感到不滿足。
在2014.10.11發完上一篇「人權博物館,開幕典禮,場外辛辣。(再次推薦原視)」之後,寥寥的讚量,俺不禁感到:時候到了。
該閃啦。
FB的人們並不需要我的文章,這是我必須承認與接受的。
我在那邊假裝淑世,或說學習淑世,花費心力半天,自認寫得多麼大眾化,都沒辦法起什麼作用。

俺不宜把時間拿來做更多抱怨、感嘆,或故意釋出(示出)自以為是的寬宏,亦無必要去研究思索何以拙文無法引起小眾或大眾的小睞或大推。
把時間改用到自己的創作上頭。
畢竟以一種比較正經的說法,創作者不會把他真正的創作上傳於FB。
原本我這人不會硬去區分FB文章與非FB文章(創作或其他)有什麼太大的不同的,但說真的本就會有點不同,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是唄。至少我也是被迫得有所不同了,所以我暫時停一段時期,不必再發FB文,把精神多花在看書和寫東西(創作)上。
有的人可能聽了慶賀道:終於!丸尻啊,早就叫你去寫作,不要把時間耗在FB上了咩。阿你總算覺醒嚕!哇哈哈鉿,真感謝大家沒幫你多按讚。

在本人消失的這段日子中,想必本人有時手癢,頗想發文,但希望要忍住哇,不然會被笑翻。自笑人笑。總之只停三天那可不行哇。
雖不發文了,但本人的FB還是保持信箱、私訊功能,以及按別人讚、推別人文(留言)的功能。俺想這樣也比較人性化唄,對吧。

然後這會兒仍是要俗一下,11/1週六晚上九點,人間衛視「知道」節目,有本人一小時的專訪(其實大概是40~45分鐘,但整個節目是一小時)。
歡迎揪團收看。
啥鬼。

在「現代啟示錄」的結尾,維拉德上尉領受寇茲上校的一席交心話之後,翌夜或總之某一個晚上,展開了行動,前去結果不抵抗的寇茲,將他人頭取下(水滸傳中常把殺人用「結果」當替代的動詞)。把頭顱攜出森林,自己也逃脫出,暫時結束自己的噩夢之旅。但這個陰霾(慘痕?)讓他難以揮去。

最後引一段對白作收尾:「如果你能懂我所說的一切,維拉德,你會成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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