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w.news.yahoo.com/article/url/d/a/091021/4/1td8b.html

葉姓大哥為救戴姓小弟,一兼扛下販毒罪責入獄,不料戴嫌卻不講義氣,將大哥的房子、女人及販毒地盤皆據為己有;警方昨日搜索戴嫌住處,大哥養的愛犬「小白」竟替主人「報仇」,將藏在音箱中的搖頭丸叼給查毒警官,當場讓戴嫌傻眼!

警方表示,綽號「阿宏」的葉姓嫌犯,本月十八日與戴姓小弟、陳姓女友三人,因為販毒被北縣新莊分局查獲,「阿宏」為救女友及小弟,一肩扛下所有罪責,移送後遭到法院收押禁見,戴、陳二人則獲交保。

不料交保當晚,戴嫌就搬進大哥位於北縣林口的豪宅,還接收了大哥的陳姓女友及愛犬「小白」,並對外搖身一變為毒品中盤商,向桃園一帶的大藥頭購入K他命、搖頭丸毒品後,利用「阿宏」辛苦打下的販毒管道,做起一本萬利生意。

市刑大昨日持搜索票前往林口查緝,原本在屋內遍尋不到毒品,不料此時,原本由「阿宏」一手帶大的愛犬「小白」,突然叼起一只電腦用的小音箱,搖著尾巴踱到指揮查毒的警官面前。

警方起初只覺得狗狗的舉動很可愛,卻一眼瞥見戴嫌盯著小音箱臉色發白,心覺有異,拿螺絲起子打開音箱,果然查獲內藏的K他命毒品四十二公克、搖頭丸一百顆等證物。

警方頓時精神百倍,抱起狗狗猛親獎勵,戴嫌及陳女則垂頭喪氣,沒想到被狗兒「出賣」。警方戲稱,應是大哥女人與小弟搞劈腿,連狗狗都看不過去,才跳出來替主人討「公道」,本案依毒品罪嫌移送法辦。2009/10/21 02:50"

http://www.nownews.com/videosite/index.php?avId=1010335&avType=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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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9年10月17日06:48  四川新聞網-成都商報
一個神秘的圓筒筒,石頭、剪刀、布,這是《非誠勿擾》電影中葛優的“分歧終端機”,它為他賺得了100萬,也獲得了自己想要的愛情。而最近,在成都,不少80後小夫妻也擁有了一個神奇的機器:“分歧終端骰”。

這種特殊骰子的六面不是點數,而是“買菜”“做飯”“洗碗”“擦地”“洗衣”和“呆著”,絕大部分是家務活。昨日,記者在春熙路發現了,這種讓常幹家務活的妻子們樂開了懷的分歧終端骰。

 誰煮飯誰洗碗?

 骰子說了算

工作了一天回到家,誰都想悠閒地坐在沙發上,看看電視,享受香噴噴的飯菜送到嘴邊的待遇。那麼洗衣、做飯、洗碗這些家務活又由誰來做呢?對於現在的80後小夫妻來說,洗衣做飯更是讓他們頭疼,也是吵架鬥嘴的主要原因之一。然而,市民張小姐卻絲毫不擔心這一點,因為她有一個“法寶”,那就是“分歧終端骰”,只要用手一投,誰買菜,誰做飯,自有定數,投到什麼就去做什麼,誰都不抱怨。

張小姐稱,結婚快一年了,她以前也和許多80後小夫妻一樣,兩口子每天都要為誰做飯誰拖地吵嘴,週末大掃除時又要爭執誰清理廁所誰擦洗廚房,“他是超級懶蛋,每次吵了半天也最多去擦個地板,別的活兒幾乎指揮不動。”

後來,她在逛街時,偶然發現一家小店在賣一種新奇的骰子,這個骰子六面都有字,分別印著買菜、做飯、洗衣、洗碗、擦地、呆著。 “這是分歧終端骰,專門管誰做家務的。”老闆介紹道。沒有絲毫猶豫,張小姐立馬掏錢買了一個回家,“現在我們倆都用骰子來決定家務活,愿賭服輸,誰都沒有怨言。”張小姐笑嘻嘻地說道。

 賣得異常火爆?

 爺們玩完了

記者在網上搜索發現,這種“分歧終端骰”從7月份就開始銷售,售價多為5~8元/個,目前網上已經有1000多賣家,遍布全國各地。網店店主均打出“創意趣味分歧終端骰分配家務好幫手”的口號招攬生意。

隨後,記者在春熙路找到了一家賣“分歧終端骰”的小店,看到這種骰子是用塑料製成的,長寬高均為2厘米的巨大骰子。 “一個月,我已經賣出很多個'分歧終端骰'了。”店主謝女士稱,她也是前段時間通過媒體知道這款骰子,覺得很好玩於是托朋友從廣州進貨來賣的,售價為10元錢一個,而購買骰子的顧客多以80後女性為主力軍,好多人發現這個東西都是興奮異常:以後乾家務,就由不得他不干了。

謝女士還記得,曾有一名女孩非常興奮地買下一個,握到骰子的那一刻便說,將好好運用這個骰子,讓家務活全部轉到老公手中去。

當記者問她是否會和老公用這款“分歧終端骰”來分做家務時,她笑笑說:“有時也會,不過完全為了娛樂。”

 很噩夢很浪漫?

 扔扔才曉得

在小媳婦們歡呼雀躍時,一些懶惰的80後丈夫們開始“搥胸頓足”了。

昨日下午,記者在春熙路附近走訪中,發現反對分歧終端骰的男士大有人在,28歲的孫先生就是其中一位。 “太恐怖了。”他說,這個骰子絕對是女人發明出來折磨男人的,最好不要讓我老婆知道這個骰子!要不日子就不好過了。

不過也有男士願意被“骰子”使喚。一位鄭先生稱,早在一個月前,媳婦就買回了骰子,吃過飯媳婦都會擲一下,決定看誰洗碗。他說,要是擲到他,媳婦就會高興得手舞足蹈,大叫“老公,上天還是很偏愛女人的”,有時還會主動親他一下。他也就樂呵呵地洗碗去了,心情很不錯。而在以前,吃過飯媳婦就會讓他洗碗,他動作不利索,媳婦就會“你不知道我上班多累,一點不知道心疼我”嘟囔一通,把家裡的氣氛搞得很糟。

對於這種新奇玩意,40多歲的王先生則認為根本沒有必要,“反正家務活通常都是老婆在做,這些都是年輕人玩的東西。”而今年才讀高二的萌萌則覺得,這種方法很公平,很好玩兒。

 有利家庭和諧?

 專家說有理

省社會科學院專家胡光偉認為,用擲骰子來決定誰干家務,既時尚,又公平,還讓瑣碎的家務變得浪漫起來。他說,長期以來,大家都認為洗衣、打掃這些家務是女人分內的事情,現在用骰子來決定,是比較時尚的一種做法,而且擲骰子完全是“聽天由命”,也顯得很公平。

胡光偉表示,分歧終端骰有可能會讓那些不做家務的丈夫開始做家務,也有可能對丈夫毫無作用———這之間的差異,正好能反映出這個家庭的和諧程度。但是,這種分歧終端骰僅具有娛樂性,所以夫妻雙方應體貼對方,“玩可以,但對方很累的情況下,還是要注意尺度”。

 本報記者韓蕾凌鑫晨攝影報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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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love0525個人觀點:
畫質:日新威秀>美麗華大直>IN89豪華數位影院
音效:日新威秀>IN89豪華數位影院>美麗華大直



女僕爭霸
--主人,這一切都是為了你--

歐風,和風,中華風的三個女僕勢力鼎力,
只為徵求主人的青睞!!

結合了萌系,戰略系,現代化,SF...等要素,
開創了戀愛遊戲的新視野,
更開創了戰略遊戲的"女僕"熱!!!

林原めぐみ - 集結の園へ (Full ver.)
http://www.youtube.com/watch?v=lMAS4YMZd6M

簡單說
台灣很久以前(1989引進)跟porter合作
原料設計等等由日方進口,台灣製造
但是porter後來開始紅了
台灣也發現porter這個詞並沒有被本吉田公司註冊
所以當然就自己幹來自己做porter包
日方吉田發現自家商標被幹走當然不爽
也有告國際porter
但是這時porter international已是個"正當註冊"的牌子
所以告不贏
因此日方可是完全不承認國際porter
國際porter可以視為只在台灣紅的porter
知道的人知道這段歷史
搞不好還會覺得買了很丟臉
如果不貴我還可以無視,但是他還蠻貴的= =

簡樸戰略game
http://www.gagameme.com/tw/play/warzone-tower-defense.html

城島、阪神入り決定!5年ぶり日本球界復帰
http://sports.yahoo.co.jp/news/20091027-00000516-sanspo-base.html

你該知道的共犯結構
職棒反覆傳出黑道涉入已久,打從第一次爆發的時報鷹案件,背後勢力的成分都是相同的:「民代和黑道掛勾簽賭或當組頭、 司法程序不公、檢調警方配合黑道、清白司法檢調遭受背後集團的壓力而案情拖延,或直接不了了之」。而讓簽賭像野草一樣春風吹又生的癥結點,正是蔣家留給台 灣最大的危機「黑道治國」。大家都把眼光放在球員的操守上,其實真正讓問題一再發生的是以銀彈攻勢、和暴力脅迫球員就範配合的集團。球迷應該要知道背後問 題的癥結點,更要記得是誰借用黑道與組頭涉入職棒。過去真的認真去看過這些報導的球迷又有幾個?就連台灣棒球維基相關頁面上也見不到真正罪孽重大,且被定 罪的民代、組頭、黑道的名字。大家只關心是哪些球團球員涉案,還沒定罪就罵一罵,殊不知情況不是沒有工作保障的球員們拒絕就可以杜絕...
http://www.nightcats.net/html/digest/subject/baseball13.html

當你被黑道抓去吃飯局時
他要求你打假球
你想報警時,發現坐在黑道左邊的是警察
你想找立委,發現坐在黑道右邊的是立委
打假球黑道詐欺罪關沒幾個月
打假球立委被抓還以可獲得政黨提名支持
你要如何做?

http://www.ptt.cc/man/C_Chat/D55/M.1198367346.A.423.html
昨天我有事北上
晚上到士林找我朋友
等他下班
然後去外雙溪那裡釣蝦(車輪釣蝦場)
大約是今天凌晨左右
遇到了胖總還有莊宏亮
胖總隔壁還有一個蠻辣的妹
也一起在那釣蝦
莊後來先走
胖總和那位辣妹
待到了三點才叫小黃載走
我朋友是興農的
他也說那麼晚
總教練還在外面
真是奇怪
我是覺得還好 人也要放鬆
不過胖總不是有結婚嘛
因為動作還蠻親密的

爆發之前24號的文章
冠軍賽時,某隊總教練還跟某亮來往............

網友意見:球團也有問題啊
自己抓到只想息事寧人的
把球員釋出後就莫再提
結果人家變白手套繼續拉球員來打放水球

莊黃兩個早就有問題了
球團不敢送去調查
縱虎歸山下現在越爆越大

【爆笑】中職20年總冠軍GAME7_朱鴻森驅逐出場
http://www.youtube.com/watch?v=bPy_SCk-9kc

狂牛症致病因子 朊毒體(普利昂蛋白)

不具DNA或RNA等遺傳構造,僅簡單的有機蛋白質聚合物,卻可自行複製分裂傳染。入侵腦部後開始複製聚合,最終壓迫到正常腦結構導致病患癱瘓死亡
普利昂蛋白因不是病毒或細菌,無法用抗生素消滅,身體的免疫系統亦不會偵測到入侵。
普利昂蛋白能在外科手術水準高溫高壓的殺菌設備中存活,放射線等目前所知的殺菌消毒手段皆無法破壞;家用的烹調設備自然無法根除

狂牛症感染率極低,僅百萬分之0.5~1(另有說法是數億分之1),感染後有2~8年潛伏期,發病後6~12個月腦部會被侵蝕成海綿空洞狀,而導致患者死亡,死亡率為100%
普利昂蛋白會堆積在脊髓及腦部,食用牛肉時切忌避開這些部位的肉(EX:丁骨牛排)

小朋友...
事實上,在秋季,熊吃下許多植物,以便在體內積聚脂肪過冬。
部份品種甚至以植物為主食,例如大熊貓。
事實上有些熊會吃(85%植物,其餘才是肉 - 不是指大熊貓),
你以為狩獵那麼容易嗎? 挑吃的孩子長不大!
在春天狩食時,看見什麼吃什麼,才會快高長大!


BeyOnd配音-【1990年電影真人版忍者龜 I】http://video.yahoo.com/watch/364660/2254021

BeyOnd配音-【1990年電影真人版忍者龜 II】http://video.yahoo.com/watch/367139/2259821

加勒比海 貝里斯附近的景點 "藍洞"
深度150m,直徑305m。
http://www.camiko.org/


Dear white, something you got to know 親愛的白種人,有幾件事你必須知道。
When I was born, I was black. 當我出生時,我是黑色的
When I grow up, I am black. 我長大了,我是黑色的
When I'm under the sun, I'm black. 我在陽光下,我是黑色的
When I'm cold, I'm black. 我寒冷時,我是黑色的
When I'm afraid, I'm black. 我害怕時,我是黑色的
When I'm sick, I'm black. 我生病了,我是黑色的
When I die, I'm still black. 當我死了,我仍是黑色的。

描述剪紙師與都市一同脈動的短片作品「前刀Cutting」

you---white people, 你---白種人
When you were born, you were pink. 當你出生時,你是粉紅色的
When you grow up, you become white. 你長大了,變成白色的
You're red under the sun. 你在陽光下,你是紅色的
You're blue when you're cold. 你寒冷時,你是青色的
You are yellow when you're afraid. 你害怕時,你是黃色的
You're green when you're sick. 你生病時,你是綠色的
You're gray when you die. 當你死時,你是灰色的
And you, call me color? 然後你叫我「有色種人」?
---------------------------------------------------------------------------------------------

A罩杯—Airport:飛機場!
B罩杯—Barely there:那裡幾乎沒有。
C罩杯—Can do:湊合用。
D罩杯—Damn good:真合適。
E罩杯—Ecstasy:令人銷魂。
F罩杯—Fake:假的吧?
G罩杯—God:天啊!
H罩杯—Horrible:太可怕了!
I罩杯—I can』t believe it:難以置信!
J罩杯—Joke?:搞笑吧?
K罩杯—Kidding!:玩笑開大了!
L罩杯—Large:巨型。
M罩杯—Monster:怪物。
N罩杯—Nothing like that:世界上找不到第二對了!

所謂洗錢的英文是Money laundering,字義的起源是在美國,黑幫以經營洗衣店為掩護,將犯罪不法所得,每天混入洗衣店收入中,再逐日存入銀行,讓人從外表看起來,黑錢就 像洗衣店的營業收入。這種掩飾犯罪所得的手法,就是洗錢,「不是真的拿錢去洗,或像某人說錢是乾的,要怎麼洗?」要洗錢,除了犯罪所得,還要原本非犯罪所 得的錢參與,而且黑錢混入白錢,本來就難區分那一部分是黑錢、白錢,這是當然的道理。表面看是黑錢被漂白;實際上是原來的白錢被汙染。所以,黑錢是犯罪所 得之物,用來漂白。白錢則是用來供犯罪所用之物。黑錢、白錢都與犯罪有關,如果屬於被告所有,依法都可以沒收。一般人可以不懂,法律人則不可以無知,去替 被告辯護,或在已知情況下,故意去誤導。


    我是麥得以前的員工
    好像已經是前幾年的事情,但那個時候好像就已經很變態他們是連員工都催眠,夢裡的我還真的覺得那樣的教育方式是對的
    公司裡還用銀行專用的點鈔機,因為一次收的錢就可以到百萬以上這麼龐大的學費用,也沒有什麼契約
    想想課程真的很扯

    放一首歌,然後開始大笑
    是逼他們笑,這樣就是一個課程
    他們主打的廣告就是一個小孩,沒想到到現在也是
    那個負責人聲稱他以前是植物人,被他們訓練到會走路
    看似好像很照顧這個小孩
    可是其實私底下都在我們面前把那個小孩打到在地爬
    發出很可怕的慘叫聲還是繼續打
    當初看到心真的很痛,因為那小孩真的很可愛
    他也不能說,因為他也沒有很好的表達能力
    這個小孩的媽媽在國外,所以他聲稱這小孩的教育都由他負責
    打了小孩手心不準哭 哭了就要繼續打
    很多很多他們對待小孩的方式真的不是外人想像的出來
    如今他們的做法越來越誇張
    千萬不要說是家長錢多太笨
    沒嘗試過被催眠的人不知道那個負責人有多可怕
    催眠不是一個口令一個動作才叫催眠
    他們的催眠是有辦法要你完完全全的相信他們
    也真的很希望不要有家長受騙


奧姆真理教的宣傳影片--果然是真理

http://www.youtube.com/watch?v=qd2Yo0W04GQ&feature=related

十一最熱度假酒店排行前十的酒店依此為:
成都紫微酒店(三 星級)、重慶皇嘉大酒店(四星級)、
杭州西湖金座大酒店(豪華型)、成都四川賓館(四星級)、
成都天府河畔菲爾蒙特酒店(高檔型)、
北京王府井金府銀街大 酒店(高檔型)、北京飯店(五星級)、
杭州仁和飯店(四星級)、南京國仕達酒店(經濟型)、
廈門海景千禧大酒店(四星級)。

http://www.finet.hk/mainsite/newscenter/PRNCN/0/2009101218365796153dxprbgs.html

1979年1月,埃及政府正式提出要求中國提供幾種飛機、發動機和航空備件。同年2月,薩達特總統派圖哈密副總理爲特使,前來中國洽談此事,鄧小平接見時表示可以賣給埃及飛機,爲航空産品出口開創了商機。

出國推銷産品需要用外匯,中航技公司的領導人趙光琛同志親自到外貿部去找曾經共過事的部領導,該領導請一位主管副部長酌情借給。這位副部長則說:外貿部當前外匯很緊張,要想借上千美元,實在愛莫能助!

代表團帶著僅有的5美元外幣,于1979年3月15日抵達開羅,先由埃及民航安排住宿。

(然後這一單賣了1.67億美元,中國泪流滿面,從此堅定地走上軍火販子的道路)

http://war.news.163.com/09/1020/17/5M39H4M500011MSF.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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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破藝術大師蔡國強與好友陳文茜接受中天「沈春華Life Show」專訪,談話內容超勁爆,陳文茜開玩笑請他把攝影棚給炸了,蔡國強竟說不僅有媒體邀過他炸大樓,甚至有人邀他把總統府給炸了。

很多點子的陳文茜,一直希望蔡國強能幫她完成三件事情,
第一件是把鹽水峰炮變藝術化,
二是幫東港燒王船增加可看性,
三則是在她離開電視界時把攝影棚給炸了。

陳文茜言論把主持人沈春華給嚇壞,但陳文茜表示蔡國強的爆破可都是好幾千萬的收藏,被他爆破之後,攝影棚的播報台也會變成了不起的藝術。

蔡國強笑說確實有媒體邀過他去炸攝影棚,而且還有人邀他去炸總統府,說到這兒,他還強調: 「不是現任的,是更早之前,在2000年時。」,此話一出,沈春華忍不住說: 「服了你這位泉州佬。」蔡國強說他始終沒有付諸行動,是因為沒有辦法去處理這麼複雜的東西。

將在11月於北美館以「泡美術館」為主題開爆破藝術展覽,蔡國強身邊環繞著的都是娘子軍,最敬愛的奶奶已經高齡95歲,他一直很擔心失去奶奶而常做惡夢,而老婆大人曾經哭著幫他求藝術老師的指導,深深感動對方,讓蔡國強至今感謝在心。

蔡國強有兩個女兒,分別20歲和5歲,而他身邊還跟著馬英九總統的2個女兒,馬唯中和馬元中,讓他走到哪裡都是媒體焦點,蔡國強肯定倆姊妹的能力,「她們都是考進來的,兩個都非常優秀。」

【2009/10/19 聯合報】2009.10.19 10:43 pm


友:或說這若是兩蔣時代....
砂:你搶我話頭幹嘛?到底誰才是台灣人啊?
友:幹麼炸?
砂:因為是日本人蓋的吧??
友:我討厭他,完全不了解。
砂:趨炎附勢之輩...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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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不是那位背誦冠軍啦!是同國的少年)

中廣新聞網 (2009-10-17 23:32)

非洲國家索馬利亞舉行背誦可蘭經比賽,一名17歲青年贏得比賽,塔利班游擊隊送給他的獎品是步槍和手榴彈。

很多回教國家都舉行背誦可蘭經比賽,目的是讓青少年牢記可蘭經,把可蘭經當成行為準則。索馬利亞一些地方目前由塔利班游擊隊掌權。最近在索馬利亞南部舉行青少年背誦可蘭經比賽,第一名獎品是一支AK47步槍、兩顆手榴彈、一枚炸彈和一台電腦,亞軍獎品是一支AK47步槍和一些彈藥。

索馬利亞塔利班游擊隊和當局對抗。發給青少年武器,希望鼓勵他們反抗政府。

 阿軍官爆料:不少北約部隊向塔利班"花錢買平安"

2009年10月17日 15:19:27  來源:新華網

    針對英國媒體有關法國駐軍在阿富汗因沒有像意大利駐軍那樣行賄塔利班因而遭伏擊的報道,法國軍方15日公開怒罵報道“毫無根據”,實係“假新聞”。

    軍方辟謠的同時,法國國內輿論聲起,特別是一些遇難士兵的親屬炸翻了天。
    與此同時,一名阿富汗軍官則稱,行賄塔利班的何止意軍一家。

    揭舊疤

    去年7月,北大西洋公約組織駐阿安全援助部隊的法軍部隊接替意軍部隊進駐阿富汗首都喀布爾附近薩羅比地區。次月,法軍士兵在這一地區巡邏時遭百余名塔利班襲擊,10名法軍士兵死亡。

    英國《泰晤士報》15日報道,法軍這一傷亡緣于法軍並未向先前駐扎在那裏的意軍一樣向當地塔利班“進貢”數萬美元充當免遭襲“保護費”。
    消息一出,法國國內炸開鍋。一名陣亡士兵的父親在接受法國RTL廣播電臺採訪時說,這一說法無異于在他的舊傷口上撒了把鹽。

    “這對我來說是可怕的打擊,讓我的傷痛加劇,”在阿富汗戰場失去一個兒子的若埃爾·勒·帕洪說,“這給我尚未愈合的傷口再添新痛。我們呼吁嚴懲那些該負責任的法軍將領。”

    帕洪說,倘使意軍行賄確為事實,“那既不是意大利軍隊的榮譽,也不是意大利政府的榮譽”。“他們不通知法軍這一情況,對他們來說是無比的羞辱。”

    急辟謠

    眼見一則報道引發事態嚴重,法國軍方15日急忙公開撲火。
    法國陸軍參謀長發言人克裏斯托夫·普拉聚克當天召開新聞發布會說:“我們沒有任何情報可以佐證英國媒體所說……純屬謠言。”

    普拉聚克說,這“不是我們第一次聽見類似毫無根據的報道”。
    法國國防部一名發言人則出面說,法意兩軍在阿富汗協同配合,共享情報,合作密切。

    由于報道中的主角是意大利,意總理辦公室當天也發表聲明,譴責報道不真實。
    “西爾維奧·貝盧斯科尼政府從未授權向阿富汗塔利班成員支付任何形式的錢財,也從不知曉前屆政府會有這樣的舉動,”聲明說,“這類報道徹底沒有根據。”

    贏新任

    意大利國防部長伊尼亞齊奧·拉魯薩則直接稱《泰晤士報》的這篇報道為“垃圾”,還警告說準備起訴這家報紙。

    拉魯薩說,意大利駐軍在阿富汗也蒙受了傷亡,但之所以相比其他國家駐軍傷亡程度較輕,是因為意大利士兵在阿富汗花費大量時間與當地人交流,最終贏得當地人信任。

    “這則報道是對我們在阿富汗陣亡將士的侮辱,”拉魯薩說。

    意大利現駐阿富汗2800名士兵,迄今有21名士兵在阿富汗死亡,相比法軍陣亡士兵總數僅一半有余,對此,拉魯薩的解釋是,“法國士兵的損失不應該與我們士兵的行為聯係在一起”。

    不新鮮

    就在這則報道見報後,一名北約駐阿安全援助部隊發言人告訴法新社記者,北約方面並不知曉意大利軍隊“賄賂”塔利班的說法。

    “如果有,可能是阿富汗政府(賄賂塔利班)而不是國際部隊,”發言人埃裏克·特倫布萊說。

    但一名阿富汗政府軍高級官員在接受法新社採訪時則堅稱意大利軍隊確實曾賄賂塔利班。

    這名不願公開姓名的阿富汗軍官說:“我們知道意大利部隊向薩羅比地區武裝分子付錢以換取免遭襲擊的事情,我們的情報是在赫拉特省西部的意軍與武裝分子確實有過某種協議存在。”

    而且,這名軍官說,有賄賂行為的並非僅有意軍。“我們知道,駐扎在阿富汗邊遠地區的北約部隊中,有不少北約國家的部隊都會花錢買平安,”法新社援引這名軍官的話說。(淩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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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無名 文章發於:天益馬克思主義
點擊數:17867  更新時間:2006-9-30   
http://www.wyzxsx.com
 
《國際歌》是全世界工人階級的戰歌。

無數先烈唱著這首歌曲在爭取勞動者解放的鬥爭中站起來永不倒下。
在1917年的彼得格勒,在1936年的巴塞羅那,還有1968年的巴黎街壘,
都傳唱著這首由我們工人階級的歌手歐仁·鮑狄埃用血與淚寫下的作品。

完整的《國際歌》可見人民文學出版社80年代出版的《鮑狄埃詩選》,
現在傳唱的歌是1962年由中共中央審定的,
考慮到最好三段所謂的“無政府主義”傾向,
整個詩歌的一般被攔腰截斷。
希望能和大家一起分享這首最神聖的歌曲:

起來,飢寒交迫的奴隸,
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
滿腔的熱血已經沸騰,
要為真理而鬥爭!
舊世界打個落花流水,
奴隸們起來起來!
不要說我們一無所有,
我們要做天下的主人!
這是最後的鬥爭,團結起來到明天,
英特納雄耐爾就一定要實現。
這是最後的鬥爭,團結起來到明天,
英特納雄耐爾就一定要實現!

從來就沒有什麼救世主,
也不靠神仙皇帝。
要創造人類的幸福,
全靠我們自己!
我們要奪回勞動果實,
讓思想衝破牢籠。
快把那爐火燒得通紅,
趁熱打鐵才能成功!
這是最後的鬥爭,團結起來到明天,
英特納雄耐爾就一定要實現。
這是最後的鬥爭,團結起來到明天,
英特納雄耐爾就一定要實現!

是誰創造了人類世界?
是我們勞動群眾。
一切歸勞動者所有,
哪能容得寄生蟲!
最可恨那些毒蛇猛獸,
吃盡了我們的血肉。
一旦把他們消滅乾淨,
鮮紅的太陽照遍全球!
這是最後的鬥爭,團結起來到明天,
英特納雄耐爾就一定要實現。
這是最後的鬥爭,團結起來到明天,
英特納雄耐爾就一定要實現!

壓迫的國家,空洞的法律,
苛捐雜稅榨窮苦;
豪富們沒有任何義務,
窮人的權利是句空話;
受監視的“平等’呻吟已久,
平等需要新的法律,它說:
“平等,沒有無義務的權利,
也沒有無權利的義務!
這是最後的鬥爭,團結起來到明天,
英特納雄耐爾就一定要實現。
這是最後的鬥爭,團結起來到明天,
英特納雄耐爾就一定要實現!

礦井和鐵路的帝王,
在神壇上奇醜無比。
除了搜刮別人的勞動,
他們還做了些什麼?
在這幫人的保險櫃裡,
放的是勞動者的成果。
從剝削者的手裡,
勞動者只是討回血債。
這是最後的鬥爭,團結起來到明天,
英特納雄耐爾就一定要實現。
這是最後的鬥爭,團結起來到明天,
英特納雄耐爾就一定要實現!


國王用謊言來騙我們,
我們要聯合向暴君開戰。
讓戰士們在軍隊裡罷工,
停止鎮壓離開暴力機器,
如果他們堅持護衛暴君,
讓我們英勇犧牲,
他們將會知道我們的子彈,
會射向自己國家的將軍。
這是最後的鬥爭,團結起來到明天,
英特納雄耐爾就一定要實現。
這是最後的鬥爭,團結起來到明天,
英特納雄耐爾就一定要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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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威  / 基督日報記者
2009年09月29日09時32分 上午 Posted.         

基督徒可以練瑜伽嗎?「不可以!」相信這是不難回答的問
題。但瑜伽被改造成基督教版本的話,基督徒可以練嗎?這
個問題在廣大基督徒網友中掀起不少爭議。

近日,中國宗教網路散發有關「基督教版瑜伽」的文章,內
容提及一些愛好練習瑜伽的基督徒對瑜伽進行了徹底改造。
他們聲稱:「從姿勢上看,基督教版瑜伽跟印度版本的瑜伽
是一模一樣,但附著在瑜伽之上的靈魂哲學卻徹底改造了。


然而,不少弟兄姊妹對該文紛紛表示批判。他們反駁說,基
督教版瑜伽是「換湯不換藥」,表面講是改造瑜珈,實際上
是引導基督徒變相接觸瑜伽、沾染邪術,陷入罪中。

到底孰是孰非呢?為此,本報帶著這個廣大基督徒網友關注
的問題,特別採訪了紐約信心聖經神學院院長、信心聖經教
會主任郝繼華牧師。

基督徒絕不可以練任何版本的瑜伽

基督徒可以練「基督教版瑜伽」嗎?「不可以!」郝牧師很
乾脆地回答記者的提問。他解釋說,瑜伽起源於印度教,人
通過練瑜伽接觸邪靈並被其控制。由此可見,瑜伽的根源與
邪靈相連,無論再如何改造亦不能改變其邪靈的本質。

接著,郝牧師說明邪靈如何透過瑜伽來掌控練者。他說,瑜
伽的基礎是提升人裏面的自覺(consciousnes
s),讓練者排空思想,最後引邪靈進入人體。其次,從信
仰上看,瑜伽屬於「新時代運動」的一種,與基督信仰相悖
——它沒有救恩、不要求人悔改認罪。

郝牧師還引用一些印度教改信基督教的基督徒現身說法,
瑜伽其實和印度教的鬼神有關,練瑜伽就是接觸邪靈魔鬼的
工作。」因此,他明確表示基督徒不應該練習任何版本的瑜
伽。

他還奉勸癡迷瑜伽的基督徒看清瑜伽的真正面目,儘早迷途
知返,以免得罪神。他質問道,「為何不宣導普通的運動而
偏偏練瑜伽呢?難道普通運動達不到強身健體的果效?」

基督徒亦不可練異教的法

除瑜伽外,郝牧師表示,基督徒亦不該練習氣、打坐、太極
等出自異教的法,即便它們將來被冠上「基督教版」頭銜,
亦不能練習,因為再如何改造都不過是換湯不換藥,無法改
變它們與異教邪靈接觸的本質。

也许一些基督徒會疑惑,因爲他們過去也練過瑜伽、氣、太
極啊……也沒有接觸到邪靈,而且還有強身健體、甚至是治
病的效果。

郝牧師解釋說,這是因為練的境界還屬於低層次,所以未和
邪靈接觸到。雖然不少異教的法對人確實有果效,但他反問
,「難道果效好就意味著一定是從神而來?」記住,不是所
有的神蹟都出於神,不少神蹟奇事是出自魔鬼之手。

他認為基督徒對此要立場鮮明,不能又黑又白、腳踏兩隻船
,免得日後出了狀況不僅使自己受損又得罪神。

最後,郝牧師又提及時下社會越來越流行的吃素運動,亦屬
於「新時代運動」的一種,而且吃素運動起源於佛教,並非
出自聖經的教導,所以基督徒不可跟風傚仿。

他說,雖然多食素對身體健康有益,但不能過度,基督徒要
合理、科學地保持營養均衡、追求身體健康,以讓自己更好
地服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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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club.ganji.com/26-199315.html

牛逼的人不在乎開車還是走路,
Zhuangbility的人出門必開寶馬,
SB的人開吉利美人豹。

牛逼的人喝的是國宴特供,
Zhuangbility的人喝的是芝華士,
SB的人喝的是乾紅兌雪碧。

牛逼的人穿著板鞋去談生意,
Zhuangbility的人穿者西服去音樂廳,
SB的人穿者盛裝去麥當勞....

牛逼的人點煙別人給點,
Zhuangbility的人點煙用火柴,
SB的人點煙用zippo。

牛逼的人和國人只說中國白話,
Zhuangbility的人愛夾雜著文言文,
SB的人說話愛中英文夾雜。

牛逼的人寫文章有自己的風格,
Zhuangbility的人寫文章愛模仿舊式口語,
SB的人寫文章像CCTV。

牛逼的人有自己的生活方式,
Zhuangbility的人模仿別人的生活方式,
SB的人模仿不好別人的生活方式。

牛逼的人就是在游泳池裡撒尿都不動聲色,
Zhuangbility的人想學牛逼的人在泳池裡撒尿卻因為上火尿出黃色液體。
SB的人直接在跳台上向泳池裡撒尿。

牛逼的人需要相處一段時間才會覺得他牛逼,
Zhuangbility的人剛開始相處覺得很牛逼,時間長了才知道是Zhuangbility,
SB的人一開始就讓人覺得很SB。

牛逼的人一般都自稱SB,
Zhuangbility的人也自稱SB,但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牛逼而裝作牛逼。
SB的人逢人就稱自己牛逼。

牛逼的人最怕別人說自己牛逼,
Zhuangbility的人最怕別人說自己不牛逼,
SB的人最怕別人說自己SB。

牛逼的人知道自己牛逼,
Zhuangbility的人以為自己牛逼,
SB的人不知道自己SB。

有實力Zhuangbility是牛逼,
沒有實力的Zhuangbility是SB。
在某種情況下,
SB可以進化成Zhuangbility,
Zhuangbility也可以退化成SB,
很多時候Zhuangbility和SB的界限是模糊的,
但牛逼永遠是牛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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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梵志:臉譜化的歡快

與岳敏君有某些相似之處
但形象迥異的是曾梵志,他的畫中也不斷出現了單一化表情的群眾,儘管曾梵志的人物從不露出岳敏君的那一臉坏笑。

[圖20]曾梵志:《面具系列第6號》

不 過,在《面具系列第6號》(圖20)裡,他們也都笑出了整齊劃一的牙齒,嘴唇嫣紅。但和岳敏君相反,曾梵志的畫中人都雙目圓睜,睜大到了眼珠幾乎懸空的地 步。細看之下,這些那男男女女五官完全相同,表情也基本相同。但他們高矮參差、髮型各異、衣著不一,絕非同一人,怎麼可能長相相同? (而岳敏君的那些人物,髮型、體形、衣著完全相同,故而可以看成是同一個人。)其實,曾梵志的這一批畫稱為“面具系列”——再細看,我們也不難發現這些同 一的表情其實是貼在臉上的千篇一律的面具。與此相應,千篇一律的紅領巾系在每一個人的脖子上。這裡,年齡的不協調是顯見的,這些成人(根據髮型、體形、手 型等判斷)的紅領巾觸及了對少兒時代的紅色記憶(紅領巾似乎也在一定程度上映紅了他們的全身的膚色),這個泯滅個性的政治標誌像面具一樣將每個人的思想面 貌裝飾成同一個樣子,遮蔽了真正的身份、階級和思想差異。由於綁著紅領巾的一群成熟胴體的裝扮與身份產生了極大錯位,這些人物有如來自過去世代的鬼魅—— 當然這種鬼氣來自紅領巾符號中逝去的歷史感。

這 幅圖像可以看作是一個幻境,幻境的意思並不是幻想,而是心理創傷下的一種錯覺,彷彿紅色時代的童年變成幽靈再現了——這些小老頭們,卻注定要活在面具化的 狀態下。睜大眼睛的笑,當然本身就意味著假笑或皮笑肉不笑(因為自然的笑必然帶動不同程度的瞇眼)。這裡,剩餘快感意味著附加的、不屬於自身的、僅作為臉 譜表達的快感——也就是內心情感之外的笑容和偽飾的透亮眼神(如此懸空的眼珠也給人以強烈的不真實感)。曾梵誌曾經對自己的《面具》系列作過如下的說明: “我採用誇張、變形的手法,強調在任何人的過分親密和大笑背後所隱藏的虛假。合影似的構圖安排、場面的戲劇化處理以及人物臉上各種表情的假面所營造一種近 似於裝腔作勢的舞台效果”。無疑,這種“過分親密和大笑”顯示了和岳敏君類似的策略,不過曾梵志作品中揭示的媚俗情感同時指向了對“革命同志”關係的反 思。共產主義(communism)的詞根“社團”(commune)被除卻了真實或內在的情感紐帶,而代之以幾乎是統一製作的表情面具。

黃 篤在他對曾梵志的評論中說:“儘管人物眼睛睜圓,但無法流露真實的內心,難以抹去隔膜,而手被畫家處理成了痙攣狀,手或無所適從的擺放表現出人物的緊張和 不安,或放進衣兜中盡現人物的悠然自得。”而尤其可以更加註意到的是,所有的手都不合比例地巨大,幾乎要和頭部的尺寸接近。而巨手的形象,也恰恰正是文革 宣傳畫的重要特徵之一。下面這兩幅文革時期的宣傳畫便十分具有代表性。

圖21]文革宣傳畫

[圖22]文革宣傳畫

很 顯然,那是一個“勞動人民當家作主”的年代,圖21中那個指引方向的農民代表了用巨手改天換地的形象。相對而言,學生們的手就沒有那麼大,但他們必須走向 用雙手開創未來的“大課堂”,而“教育革命”的要義也在於崇尚勞動的“又紅又專”必須替代“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白專”教育路線。農民的手,作為體力勞 動的象徵,當然要與作為腦力勞動象徵的頭部相抗衡。而在圖22裡,巨手則是保衛毛主席和打擊反動分子的武器,它們當然必須是大而有力的。不過,在曾梵志的 “面具系列”裡,巨手則大多是耷拉在那裡,似乎僅僅保存了原有的型號,卻失去了往日的力量。他們無所事事,只是形式主義地甚至是虛偽地團結在一起,作出合 影的姿勢,無非是在重逢的場合下重溫往日的舊夢。但即使戴上了紅領巾和喜悅的面具,這些巨手仍然掩蓋不住蒼老乏力,它們不再有昔日的孔武有力,似乎僅僅是 它們的衰敗的重現。

在曾梵志《面具系列第9號》(圖23)裡,我們看到紅領巾換成了紅領帶——再加寵物、西裝和錚亮的皮鞋——活脫脫一派新貴的模樣。

[圖23]曾梵志:《面具系列第9號》

我 們發現,不但領帶是紅的,皮鞋是紅的,面具下的膚色(以及手的膚色)也是紅的,連身邊的水域也是紅色的,天都染上了紅色。如果和《面具系列第6號》(圖 16)相比較,紅色的主流美學象徵的瀰漫可能就更為易於理解。但在這幅畫裡,紅似乎顯得更紅:幾乎是一種沾滿鮮血的紅。對於曾梵志來說,紅領帶似乎只不過 是紅領巾的另一個版本而已,幻境中的時代遷移並沒有改變幻境所表達的信息:面具仍然不變,哪怕集體主義的時代換成了表面上的個體主義時代,但集體只是隱形 了,卻並未消失,因為那泯滅個性的,眾人共享的面具仍然是界定了畫中人的面貌/身份(或偽面貌/偽身份)的核心符號。可以說,曾梵志的這兩幅畫都是對創傷 性記憶幽靈的捕捉,這個幽靈一次次以粗陋的幸福面具出現。

劉大鴻:鬼魅狂歡曲


這樣的幽靈在劉大鴻的畫裡衍化成更盛大的鬼魅的狂歡或騷亂,文革的場景在一種夢幻般的超現實氛圍中被再現了。但這幅《雙城記》混合了法國大革命的一些視像元素,暗示了兩個時代之間某種可比的對應關係。

[圖24]劉大鴻:《雙城記》

[圖25]劉大鴻:《雙城記》局部

[圖26]劉大鴻:《雙城記》局部

可 以說劉大鴻的畫最大程度地挪用了文革影像的素材,革命文藝表演、政治標語、宣傳道具,等等。但劉大鴻的戲仿式美學使所有的人物形像都變成了牛鬼蛇神,他們 的面目和體態都是歪扭的、非常態的,他們的動作帶有一致的拙劣,表情帶有某種程度的瘋癲。在圖19這個局部裡,我們可以看到紅衛兵的忠字舞和样板戲《智取 威虎山》。但《智取威虎山》裡的一號人物楊子榮卻不再顯示英雄形象,而類似於雜耍的藝人。在圖26這個局部裡,“舵手”毛主席把舵背在肩上,無疑是在表演 舵手的角色。而背後的小妖精卻舉了一桿“齊天大聖”的狼牙旗,似乎在暗示毛澤東的角色和猴王的角色有多麼的相近。而事實上,曾經歌頌過孫悟空“金猴奮起千 鈞棒”的毛澤東也的確是一個崇尚並模仿了孫猴的造反者,致力於將革命與暴力,革命與蠻痞,革命與嬉鬧混合到一起。因此,劉大鴻的繪畫與其說是朱大可在〈潑 皮短語、流氓肖像和情色敘事〉一文中所命名的“反烏托邦主義”,不如說是“後烏托邦主義”,

於是,革命的狂歡性獲得了極端的表達。我們可 以看出,《雙城記》一畫的整體構架是一個巨大的遊樂場或主題公園(圖24),將政治活動的場景和革命文藝表演的場景混雜在一起,顯示了娛樂衝動與革命衝動 之間的某種同構。在圖26裡,我們看到那艘打出“跟著毛主席在大風大浪中奮勇前進”標語的木筏上卻是手把紅旗跳著熱舞的西方舞孃舞郎,連“萬歲”都是用英 文寫成。這種百老匯式的歌舞秀,使整個革命運動變成了一場娛樂狂歡,似乎革命政治運動、文藝宣傳表演、街頭雜耍、商業娛樂秀以至遊冶狂歡之中只有一種動力 在驅動,那就是超我的力量,是超我對剩餘快感的指令。朱其在〈新神話編撰︰關於魔法、失樂園和白日夢精神——記劉大鴻的政治象徵繪畫〉一文中也看到了《雙 城記》畫幅裡的“每個人都[……]是實現一種集體魔法的主動的創造成員。亢奮的狀態一定來自自我激發的主動人格,這不是指性、食慾、表現慾和權力欲的衝 動,而是指理念演繹所主動激發的妄想和瘋狂,雖然兩者常常混和在一起。”。應當說,這種所謂“慾望衝動”與“理念激發”的“混合”恰恰是剩餘快感的終極秘 密,因為快感必須昇華為革命激情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展演。正是在這個意義上,劉大鴻將法國大革命和中國文化大革命聯繫到了一起。不過,政治激情或身體狂喜 在《雙城記》中一概都以鬧劇登場,丑角般的體態與場面於是無情地解構了革命的宏偉圖景。但必須深究的是:難道這種破碎,這種胡鬧,不正是本來就與血腥的 (中國和法國)革命歷史同在的混亂記憶嗎?這種荒誕不正是因為受到革命歷史的重擊而產生的精神創傷和精神變異嗎?

以此,劉大鴻集中地體現 了創傷性歷史記憶的破碎和扭曲,體現了拉康所說的“將個體的形成投射到歷史之中的時間辯證法”,也就是認知主體被實在界的幽靈所迷亂而產生的幻像。拉康闡 釋說,“當精神分析活動碰到個體身上某個層面的富有攻擊性的斷裂時,這種碎片化的身體[……]總是呈現為斷裂的肢體形式,或者是外觀形態學中所表現的器官 形式。它長著翅膀,全副武裝,抗拒內心的困擾——這同富於幻想的海爾尼瑪斯·鮑希(Hieronymus Bosch)在繪畫中永遠確定的形像是一樣的。 [……]這種形式在有機體的層面上,在決定幻覺構造的'碎片化'路線中,甚至都有具體的揭示,就像在精神分裂症和歇斯底里的陣發症狀中所表明的。”這裡, 劉大鴻的畫風與鮑希之間的承繼關係當然是顯見的。範景中在〈劉大鴻的多折屏油畫《祭壇2000》〉一文中也曾提到劉大鴻“不僅借鑒了尼德蘭畫派的祭壇畫形 式,而且也從該派的博施(H.Bosch)的三聯畫中吸收了表現邪惡的方法。”和鮑希一樣,劉大鴻在一幅畫裡設置了成千上百個微型的、動態的人物,這些人 物在整個畫幅裡看上去就好像碎片撒滿整個畫幅,而無法彙成一個總體的趨向或整體的形式。

方力鈞:吶喊或哈欠


即使在表面上沒有當代歷史背景的那些前衛藝術作品中,我們仍然可以發現幽靈的追踪。比如方力鈞的那些被評論家栗憲庭命名為“潑皮現實主義”或“玩世寫實主義”的那些畫作,並沒有半點明顯的歷史痕跡,卻同樣讓我們感受到一種超我對於剩餘快感的響亮召喚。


[圖30]方力鈞:《中國92系列三》

方 力鈞的油畫《中國92系列三》(圖30)所描繪的那種千人一面的痞態和岳敏君的坏笑人物有極大的相似性,雖然高矮不一,但有著同樣的長相,同樣的表情,同 樣的姿態,甚至同樣的衣著。我們驚訝地發現,在幾乎所有我在此論述到的前衛藝術家作品中,都有這樣似乎可以復制的表情——從張曉剛的老照片人像到王廣義的 工農兵形象,到岳敏君的坏笑人物到曾梵志的面具人物,從劉大鴻的忠字舞和熱舞舞者到王勁鬆的合唱隊員,到這裡方力鈞的“潑皮”形象。有的帶有典型的毛時代 表情痕跡,有的帶有典型的後毛時代表情痕跡。但有一點是共同的:可複制的妖怪或鬼魂,顯現為情感不斷增殖或繁殖的模式,情感彷彿有傳染的功能,擴大成一種 無法抵禦的,從而也是唯一的表現樣式。剩餘快感意味著一種情感被外在地激發了,它並不是被強迫的情感,卻是被誘導的,被附加的。栗憲庭對“玩世寫實主義” 的界定主要基於方力鈞畫作中他稱為“潑皮幽默語符”的特徵:“表情或是嬉笑,或是發呆,或是無表情的背影或後腦勺,或是打哈欠的無聊表情,就把表情完全無 意義化了,而有潑皮感的光頭加上無意義表情,就成為一種以無意義一一消解現有意義系統的的帶叛逆、嘲諷意味的形象”。栗憲庭對“玩世寫實主義”的命名在當 代藝術史上具有巨大的影響。不過,可以看出,在這種命名的背後,仍然存在某種闡釋的焦慮。一方面,栗憲庭將方力鈞畫中的形像看作是無意義的表情,另一方 面,他又必須在這種無意義中發現叛逆的意義。而事實上,如果“表情完全無意義化”的說法能夠成立,這裡的“意義”只能理解為具有單一、確定的社會倫理價值 或歷史政治向度的意義。否則,“潑皮”又豈非表情所傳達的某種意義?換言之,潑皮的形像不再提供一種可資衡量藝術家明確意念的尺度,對於栗憲庭來說,這個 形象僅僅在於消解任何明確的意念或價值。如果我們再進一步探究,潑皮形象的消解功能卻恰恰在於它重新喚起了符號體系——或者說,價值意義體系——背後所掩 蓋的那個搗蛋的、蠻痞的幽靈。

在方力鈞這裡,痞態可以說是後毛時代的典型症候,它甚至成為社會的指令,一個犬儒主義時代的傳染性表情。但 痞性又何嘗不是毛時代的遺跡呢?毛澤東在早年就為農民的“痞子運動”正名,也在他一生的言論中不斷發表對造反、槍桿子、農民起義等痞子文化符號的景仰,而 毛語裡也充斥著“狗屎堆”、 “割尾巴”、“脫褲子”等流氓無產者的話語元素。當代中國的痞性文化,不能不說與毛時代的意識形態有千絲萬縷的聯繫。再者,在方力鈞的童年的經歷中,我們 也可以發現這種痞性的起源。在他的《自述》中,方力鈞回憶了他兒時的經歷:因為他出身不好,他的爺爺是地主成份,他在兒童們的任何遊戲裡都不允許成為勝 者,從而每每成為被取笑或宣洩的對象。那麼,在他所回憶的那些往事中,無論是小學同學在被老師批判的時候反咬老師,還是他和同學們為了報復小學老師毆打老 師的弟弟;無論是他偷懶抄襲毛語錄代替自己的作文反而獲得好成績,還是他在毛的靈堂裡並無悲傷卻仍然嚎啕得最響亮最長久而獲得表揚,無不顯示了“將仇恨還 給了教會我們仇恨的人”或者將蠻痞還給教會蠻痞的人這樣的道理。

在 方力鈞的畫裡,痞性受到了誇大的張揚,它是作為一種無限繁殖的幽靈出現的,這在相當程度上突出了痞性的自我反諷。而在另外的作品,比如1993年曾被《時 代周刊》以中國為主要報導內容的一期用作封面的《第二組No.2》裡(圖31),方力鈞的潑皮人物顯示出表情的極大的曖昧。

[圖31]方力鈞:《第二組No.2》

居 後的那些可複制性人物,已脫離了外在的痞氣,而帶有某種世故,某種不屑,但仍含有明顯的犬儒姿態,不聲張地、低調地處在後面的背景上。居前的這一位卻似乎 更有表現的慾望,但它的表情可以看作是蓄意的鬼臉,也可以看作是不滿的呵斥,或厭倦的哈欠(這幅畫的另一個標題正是《打哈欠》)。不過,必須指出的是,他 在打哈欠的時候卻有著明顯的吶喊的痕跡。雖然這樣的表情或多或少令人想起蒙克的《吶喊》,但英勇的或憤怒的吶喊,曾經更是毛時代主流藝術中塑造英雄人物的 常用模式之一。在方力鈞這裡,吶喊只能蘊藏在在哈欠或呵斥的表情中,或者說,吶喊本身變為與厭倦無異的表情或姿態。也可以說,具有宏大歷史感的吶喊與拒絕 這種歷史感的哈欠之間,並沒有太大的差別。這無疑是哈欠對吶喊,或者無聊感對使命感的內爆式解構——在使命感的深處,有著深深的厭倦。因此,這種表情或姿 態同樣來自對歷史記憶的破碎的攫取,那個張開的黑乎乎的口腔,有如創傷性實在界的黑洞,無法蠡測。

方力鈞曾經為潑皮現實主義的低俗和蠻痞 用這樣的方式辯護道:“有人說藝術品不過是藝術家的排泄物,這話聽來不入耳,卻很恰當,人們正是從這排泄物中看出你是否健康,有什麼病,就像醫生從病人排 泄物中看到的一樣。”這裡,不但病人的比喻契合了文革後一代的精神分裂式美學,排泄物的比喻也契合了齊澤克關於“實在界的殘渣”的說法。

實 在界,對於拉康而言,是不可能遭遇的創傷性內核。齊澤克闡述道,“同快感的遭遇總是創傷性的,其中多少都帶有一點淫穢的成分。我無法把它融入我的世界中, 在它和我之間永遠隔著一條鴻溝。 ”這裡,“淫穢”指的是隱秘的剝露,但“乍泄”的並不是“春光”,而是深藏於無意識內的創傷性內核。中國前衛藝術不可能回到紅色記憶的創傷性情境中去,但 它在表達快感的時候必然喚醒了歷史創傷的記憶痕跡,也就是說,它必然表現出對那個“小他者”的迷戀。而“小他者”,正是“大他者”未能阻擋的,從實在界篩 漏出來的幽靈。

齊 澤克在“符號法則擔保了意義,而超我則提供了快感”的話後面緊接著說,“這種快感成為意義不被承認的基礎”。換句話說,正是這種剩餘快感,顛覆了符號秩序 所確定的意義體系,也就是“小他者”瓦解了“大他者”的君臨性統治的過程。作為“實在界的殘渣”,中國前衛美術中的記憶幽靈在很大程度上挑戰了主導型意識 形態的歷史話語,這種話語試圖將文革簡單歸結為一場黑白分明的歷史浩劫,能夠被“一舉”否定,扔進歷史的垃圾堆,而文革的內在精神邏輯卻因沒有得到批判式 的清理而依舊存活。在中國前衛美術中,毛時代以幽靈的形態被展示出來,就像不斷追逐的創傷記憶,既不可能完整地呈現,又不可能徹底地消失。

如 果文革可以被稱作是那個個人記憶的大寫的歷史事件,齊澤克的論述正好可以作為本文的結尾:“事件是一個結構的不可能的實在界,是其同步符號秩序的不可能的 實在界,是產生合法秩序的暴力姿態,這個合法秩序反過來使這個姿態成為'非法的',是之歸到某物的幽靈性被壓抑狀況”,“這種事件/傷口的精神分析名稱當 然是創傷”,因此“我們的話語形式將永遠被一些創傷性幽靈性'剩餘'所困擾,[……]它永遠不可能被救贖-解放,被消除,被安撫。”


http://www.chinesepen.org/Article/wk/200711/Article_20071120094447.shtml 

                          

《自由寫作》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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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流影像與前衛影像短論集(文論)

楊小濱·法鐳     

 

    

作為符號化超我的主流影像

當代中國的政治社會在相當程度上體現了符號秩序的嚴酷面貌。我們不難發現,主流文本的習語、句法成為社會律法的一部分,規定了社會主體的基本行為與思想法則。這種符號秩序正是拉康意義上的符號界,它迫使散漫的、自戀的自我社會化,換言之,只有符合社會語法的自我才具有所謂的主體性。沒有未被符號化的主體:這樣一個結論在當代中國尤其適用。

主流文本不僅僅是由文字符號組成的,視像符號始終是這個秩序的重要組成部分。具體地看,這些視覺符號的類型、樣式似乎是不勝枚舉的,它們組成一個巨大的符號體系。在表現途徑上,它們所依賴的媒介也是遍布了社會文化的各個層面。比如宣傳畫,當然是最典型的建立意識形態視像符號體系的主要手段。但其實上,日常生活的各種對像都是這個符號體系的一部分,不但包括像郵票、年曆等本身就是以美術為主要表現方式的物品,而且也包括像杯子、臉盆等日用品。在毛時代的二三十年內,特別是文化大革命中,以政治領袖、工農兵、革命群眾、少年隊員(或紅衛兵、紅小兵)等人物符號和陽光、花朵、禾苗等自然符號所組成的,就是這個世界的主要面貌,也就是我們所理解的世界的限度——符號界。

無論從什麼意義上說,毛的形像都是當代中國最巨大的“大他者”/“老大哥”——Big (Br)Other。老大哥(Big Brother)是奧威爾(George Orwell)的小說《一九八四》中的領袖人物。他充斥在能夠顯示影像的任何表面空間(與穢物有關的除外),規定了人們對這個世界的理解、視角和情感。我們都不會忘記在張藝謀的電影《活著》裡的一個喜劇片段:二喜帶著他的紅衛兵兄弟們衝到福貴家,起始被鄰居誤以為是在拆房毀瓦;福貴急忙趕回家,才發現原來是二喜和工友們收拾了屋前屋後,然後和鳳霞一起在家裡院子的牆上繪製一幅巨大的“毛主席揮手我前進”的壁畫。這幅壁畫在隨後的情節中起到了相當重要的(儘管是頗為隱秘並且反諷的)作用。在二喜和鳳霞結婚的那一天,福貴全家拍了一張全家福。這張全家福不是張曉剛式的,也不是傳統家庭式的。它的關鍵在於,佔據了大家長位置的不是福貴,而是那幅壁畫上的毛的形象。 (圖)福貴一家四口手握紅寶書排成了隊列的形狀,前面用道具搭出航船的佈景,擺出了“毛主席揮手我前進”的標準造型。


[圖3]電影《活著》場景

這個模式化的標準造型有幾項不可或缺的特徵。首先,它的隊列形式顯示了群體的前進姿態,朝向同一個方向進發。其次,在這個群體圖像的上方往往有一個統攝性符號——有時候是毛像或其它的領袖像或英雄人物像,有時候是黨旗或國旗或各類紅旗、標語——作為團隊的標誌,而這個標誌所佔據的製高點是具有絕對的主導性甚至指令性的地位,代表了符號秩序的“大他者”。在這裡,毛佔據了真正的父的位置,或者說,毛才是真正的拉康意義上的“父法”(Law of the Father)。在這一類的圖像裡,人們的身體姿態、視線都心無旁騖地朝向同一個方向,或者說,只有同化於符號秩序所規定的目的論意義才是唯一可能的意義。這無疑是宏大敘事的瞬間縮影,而在電影《活著》裡,宏大敘事中不經意遭遇的一次次悲劇高潮改寫了這個敘事規則的基本要義。

斯蒂芬·蘭茲伯格(Stefan R. Landsberger)把毛時代的宣傳畫風格用主流美學的術語歸為“社會主義現實主義”,並且總結道,“社會主義現實主義的形象往往結構為一種敘事,必須通過'閱讀'才能夠理解”。主流影像作為宏大敘事的瞬間截面,往往通過姿勢、動態和表情暗示,建構了宏大敘事的歷時性結構。由於目的論的抽象主體代替了任何個人的認知或行動主體,主流影像中的身體表達往往具有誇張的、群體的統一性。在大多數情況下,畫中人物的視線都具有中心化的傾向,他們總是朝著一個被指的單一方向注視,也就是說,他們唯一關注的都是那個共同的目的論未來。在下面這幾幅典型的宣傳畫裡,甚至每個人的表情都是一致的,他們或者對宏偉事業報以微笑,或者對敵人報以憤怒。

 

 



[圖7]文革宣傳畫

在這樣的圖像表達里,個人的表情必須是符號化的,是這個符號秩序的一部分。值得注意的是,這些被規則化的表情不能說必定是偽裝的或虛假的,它們恰恰就是那個時代的共有表情。或者說,這樣的表情很可能正是當時的標準表情,但它們又的的確確是利比多被轉化的結果,是超我的要求。超我放大並引導了本我的需求,把本我的原始慾望轉化為與主導的宏大話語相應的情感表現。愛憎分明,這個詞的意思是,必須同化於國族或黨的抽象情感。因此,情感表達並沒有完全喪失:但卻變成了一種空洞的、盈餘的、可複制的情感,是對自我慾望的放棄。對日常快感的放棄和犧牲,依據齊澤克的說法,是產生剩餘快感的基礎。這就是超我的淫穢性的起源,或者說,超我把本我的衝動昇華到集體群交式的狂歡中。齊澤克指出:“符號法則和超我之間的對立指向意識形態的意義和快感之間的張力:符號法則擔保了意義,而超我則提供了快感”。

從某種意義上說,對於革命時代的理想主義大眾來說,正如對於後革命時代的享樂主義大眾,超我不是對愉悅的肯定,而是對剩餘快感的肯定。剩餘快感,這個被齊澤克稱為“崇高與垃圾之間”的東西,意味著情感或感性在獲得了超常放大的時候,一方面追踪那個崇高的頂點卻無法抵達,另一方面也因為其多餘無用而具有垃圾的特性。無數對文革的記述中都表達過以下這樣的狂喜感受。比如影星劉曉慶在《我在毛澤東時代》中回憶她作為紅衛兵一員在天安門廣場上的經歷:“我們突然看到了毛主席!成千上萬的聲音發出了一個共同的呼喊,我們扔下帽子、挎包、麵包、水壺,拼命地奔向天安門城樓!幾公里的人海不見了,壓縮成一堆綠色的山坡,我們像橄欖球員一樣,一個摞一個拼命地呼喊:'毛主席萬歲!'參差不齊的口號聲逐漸變成有節奏的呼喊,千千萬萬的紅衛兵對領袖的熱愛像維蘇威火山爆發,像岩漿在翻滾,像泥石流在崩裂,像鋼水在沸騰!”這種狂喜當然也常常轉化為狂悲或狂怒,出現在諸如控訴大會、批斗大會的場面上。

比如在下面這幅宣傳畫中,所有的人物都擺出典型的誇張姿勢,彷彿常態的姿勢不足以表達狂躁的激情。

[圖8]文革宣傳畫

可以看出,超常的、狂喜般的情緒是由畫中人物用肢體的最大伸展度來表達的,他們訴諸了誇張的臂膀、手掌、手指、頸部等身體部位的運動姿態。甚至背景上的熊熊火焰和海濤般的獵獵紅旗都增強了這樣的狂野氣氛。我們或許不能想像哲學思考會引發如此的激情,但這正是毛時代至為典型的政治狂熱,在這裡,目的卻是為了反擊一個名為“合二而一”的哲學概念。 “合二而一”被看作是“反動的”哲學理論,和其它的“反動”事物在待遇上並沒有太大的區別,都需要以極大的義憤去批判。問題在於,工農兵或普通群眾究竟對這樣的哲學概念有多大的義憤?義憤似乎變成了一種規則化的、抽空了實際意義的發洩,情感被刻意地放大到了不需要深究,不需要理解的程度,表面的理性讓位給了內在的非理性。現實狀態被一個精神空洞取代,這個空洞所映射的是錯位的、錯亂的現實。或者說,在外在的規範化口號和內心的過度衝動之間的鴻溝猶如一個黑洞,這個拉康意義上的實在界內核否定了一切知性的把握,為日後的創傷性後果埋伏了記憶的踪跡。


以快感的名義:超我露出崢嶸/猙獰面目


中國導演姜文(他也是劉曉慶的前男友)曾經說:“文革就像一場巨大的搖滾音樂會,毛主席是台上的歌手,我們是他的歌迷”。儘管毛時代的剩餘快感被政治口號的宏大形式所包圍,狂歡仍然作為心理湧動的極端形式不斷越過外在的革命理念的界限,成為個人與社會行為的強大動力。姜文的以文革為背景的影片《陽光燦爛的日子》可以說是對這種剩餘快感的精妙表現。無論是馬小軍爬上煙囪頂端的冒險行為,還是他和夥伴們模仿電影《列寧在十月》的動作場面,無不體現了那種超常刺激的追求,而這種刺激和馬小軍對成為戰鬥英雄(或民族英雄)的渴望有著至為密切的關係——在影片的一開始,馬小軍的畫外音就告訴我們,他是多麼希望中蘇開戰,因為他的目標就是在第三次世界大戰中立下赫赫戰功。

毛時代的現代性在文革中發展到了頂峰。這種現代性一方面把犧牲、奉獻和禁慾當作了快感的特殊形式,另一方面在暗中助長了快感機能的超速發育,將剩餘快感建立在破壞某些事物的暴力和狂戀某些事物的痴迷的基礎上。慈繼偉曾分析過“享樂主義的禁慾式追求”,並且指出毛的烏托邦社會規劃“在本質上是享樂主義和物質主義的”。由於禁慾和享樂本來就是莫比烏斯帶的兩面,這樣的機能到了後毛時代便自然地走向了蓬勃的階段,並且這一次彷彿是赤裸裸的了,享樂主義似乎成為超我的公開宣言。但果真如此嗎?難道狂喜不再依附於任何更高的理念,或者說,它就是理念本身了嗎?實際上,毛的時代和鄧的時代對於現代性的理解並沒有巨大的差異,所不同的只是他們對手段的著眼點而已。比如說,從意識形態的角度,國家的強大或民族的崛起,從來就是最宏大的目的論關鍵詞。在這個框架下,享樂主義可以從屬於共產主義,也可以從屬於國族主義、發展主義,或任何其它宏大敘事和宏大話語。

因此,在後毛時代,享樂主義可以更加堂而皇之地成為主流意識形態所許可甚至鼓勵的一部分,或者說,所表達的快感可以更直接地聯繫到肉體慾望的滿足上,而不一定必須通過精神的中介。在視像文化方面,後毛時代的大眾影像以商業廣告替代毛時代政治宣傳成為主導。商業廣告往往把身體愉悅作為首要的、中心的關注,超我的指令並沒有質的改變,只不過快感的所指從一種有關思想淨化和社會革命的宏大話語轉換到了另一種有關財富和享受的宏大話語,也可以說,享樂成為這個宏大話語的要素之一。

比如那個家喻戶曉的腦白金電視廣告,反反复复地將一句“今年過節不收禮,收禮只收腦白金”說到反胃的地步,以公然的自相矛盾來強迫觀眾的注意力。畫面裡,這一次雖然不是革命青年見到領袖的瘋狂熱情,白髮蒼蒼的老頭老太見到保健品時(或用了之後)的過度興奮,他們的扭屁股舞蹈也同樣用荒誕的狂歡響應了超我的要求,剩餘快感在這裡體現在一種過度的欣喜,一種與老齡不符的怪誕激情。腦白金廣告的商業功效,當然也由於這種欣喜感是由作為主導媒體的中央電視台來廣泛傳遞的。陝北農村的一個老太太,在別人問到她為什麼買腦白金時,她的回答是,“中央說了,城里人都喝腦白金!”這種由主導媒體操縱的商業宣傳功效與毛時代的政治宣傳的功效並無二致。



[圖9]腦白金電視廣告


[圖10]腦白金電視廣告

對享樂的這種誇張表現當然不止於這一個廣告。比如“今麥郎”的電視廣告裡張衛健與美女爭拉麵,由於拉麵的彈性而爭成了親嘴的搞笑表情,可以說是通過在食品享用中註入了性享受的因素,誇大了快感的實際效應。而“雅客V9”的電視廣告里為了吃維生素果糖尾隨周迅跑步的滿街群眾更是讓人不得不回憶起革命群眾運動的盛大場面。




[圖11]雅客V9電視廣告

廣告以清晨的城市為背景,朝霞映著林立的高樓大廈。在雅客V9字樣出現的同時,青春靚麗的周迅穿著亮色的運動衫(暗示了果糖的增強體質的功效)跑過街道,隨後,身後出現了兩、三個尾隨者,然後尾隨者又很快匯聚成數百人的陣容,繼續不停地向前跑。在這個廣告的臨近結尾處,周迅揮手說:“想吃維生素糖果的,就快跟上吧!”周迅率領眾人向前奔跑,迭壓“雅客V9”的標版。這個“周美眉揮手我前進”的廣告難道不正是把“雅客V9”的商業標語替代了曾經風行的“無產階級專政”或者“階級鬥爭”這樣的口號,重複了政治宣傳畫中向勝利奮勇前進的母題嗎?毫無疑問,對於目的論的迷戀使得這一類影像具有某種超現實的氣氛,比如不知從何而來的人群的突然猛增,以及所有人的狂喜,成為超我力量的絕妙體現。

可以肯定,正是後毛時代的又一輪的以享樂的名義而推動的現代性運動,在很大程度上使我們愈加看清了剩餘快感的真面目。根據佛洛伊德的理論,原初的心理創傷深藏於無意識之中,只有等到第二次打擊的時刻才會被觸動,並獲得扭曲的、破碎的表達。可以說,中國前衛藝術在很大程度上是在這樣的條件下對毛時代的創傷性紅色記憶踪蹟的喚醒。

張曉剛:陽光下的標本


中國當代的前衛藝術在多大程度是一種“新”的藝術?從傳統的觀念來看,“新”代表了與過去的決絕,代表了從無到有的生成過程,代表了絕對的、空前的創造力。埃茲拉·龐德(Eara Pound)的來自儒家的現代主義口號“日日新!”曾經激勵了眾多傳統藝術的叛逆者,然而龐德自己卻是古代東西方文明的熱切崇拜者。利奧塔(Jean-François Lyotard)曾經敏銳地指出現代藝術中的後現代因素,也就是說,那些“前”瞻性(瞻前)的藝術同時也是朝向以“前”(顧後)的。他在那篇影響巨大的文章〈答問:什麼是後現代主義? 〉中宣稱:“後現代必須依據'未來(後)之先在(前)'的悖論來理解。”由此,“後”和“前”的辯證法讓我們看到,中國前衛藝術的“前”的概念決不能用簡單的“超前”來界定(儘管從傳統的角度來肯定是),因為它從很大程度上體現了某種“滯後”,或者說,它是通過對過去的重組來操作的,換言之,沒有對過去的徹底棄絕,只有對過去的塗抹和重寫。

這就是為什麼,雖然從表面上看,前衛藝術總是“割裂”了與傳統的關係,卻有大量的中國前衛藝術迷戀於處理紅色時代的記憶,或者說,在很大程度上是對紅色時代視像符號中未能清除的精神渣滓的招魂。從根本上說,中國前衛藝術家的歷史無意識構成是以五〇到七〇年代的主流意識形態為基礎的。如果明確了這一點,我們就不難理解,那個紅色時代的創傷性記憶踪跡是如何(雖然曖昧卻一定強烈地)作用於中國前衛藝術作品中。精神創傷,按照佛洛伊德的看法,是個人史上無法追踪或摹寫的黑洞,因其無法理解的強度而潛藏於無意識中,但卻會在又一次的打擊下獲得激發,從而以一種扭曲、破碎的方式表達出來。這種創傷之核(traumatic kernel)被拉康(Jacques Lacan)看作是無法捕捉的實在界(the Real),它通過符號界(the Symbolic)的疏忽,以“小他者”(objet petit a )也就是精神殘渣的方式露出崢嶸/猙獰的面貌。拉康的實在界是與現實(reality)截然不同的概念,它指的是心理最內在的實在,也可以說是無意識深處最混亂之處,是語言表達範圍之外的東西,亦即主體遭遇符號化之前的狀態。換句話說,現實總是已經符號化了的現實,是體制的一部分,是按照“大他者”(the Other)的意志建構起來的秩序。然而,拉康認為,這個符號秩序無法絕對而徹底地整合實在界,因此實在界總是會以這樣或那樣的方式從符號界的縫隙中疏漏出來。這些從符號界底下疏漏出來的殘餘便是拉康稱為“小他者”的東西,它是慾望圍繞而無法抵達的對象。在這個意義上,拉康主義哲學家齊澤克認為:“這個創傷性內核、這個抵制主體化和符號化的殘餘,嚴格說來正是主體的原因。”在中國前衛藝術中,被壓抑的創傷經驗也同樣不可能被現實的符號秩序完全吸納,它必然以各種意想不到的古怪形態掙脫“大他者”的統治,顯露出“小他者”的鬼臉。這便是中國前衛藝術表現主體的起源。

我的論述也許應該先從張曉剛的“大家庭系列”開始,雖然不僅僅是因為他畫中的人物大多顯出刻意非自然的、標本般的、木然的面容。張曉剛曾說,藝術家應當“通過作品昭示出某種早已有之的存在,猶如一個寓言,一種隱喻。”正因為這種“早已有之”是記憶踪跡中難以泯滅但早已破碎的存在,它無法以絕對忠實於符號化現實的方式,而只能以實在界幽靈影像的方式疏漏出來。這也是為什麼張曉剛強調了寓言和隱喻的修辭意味,以避免寫實主義的符號壓制。在張曉剛的“大家庭系列”裡,我們不難發現的是毛時代老照片的灰暗底色(從毛像章和紅袖章可以判斷其文革的歷史背景),千篇一律的呆滯表情,略帶浮腫的單眼皮,等等,經典地書寫了那個時代的單一化的、帶有些許無知和些許疲憊的面龐。如果可以徹底擺脫現實主義的期待,我們甚至可以把這些人物的面龐讀作完全失血的、無生命的標本,是對前世肉體影像的機械保存。那麼,如果不怕被理解為單純的同義反复的話,我也許可以這樣表述:作為對影像的保存,“大家庭系列”企圖保存的是前世的影像表現,而不是前世的肉體生命。也就是說,張曉剛試圖創作的是一種“後設藝術”(meta-art)或“後設再現”(meta-representation):“大家庭系列”描摹的是記憶中對生命的某種再現方式。

張曉剛還對“大家庭系列”做過這樣的闡釋:“那個時代存在著一種具有時代特徵的審美模式,攝影師通過修版,把照片上不同人的臉修得來靠近那個共同的模式。另外,人們在照片裡擺的姿勢,人物位置的安排,這些都是非常意識形態的。本來家庭照是私人性質的,放在現在就很隨意,但那時不行,你必須到相館去照。照家庭照在當時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具有儀式感,而且照相館有一整套體制化的固定模式,男的女的各自在哪邊,姿勢怎麼擺,表情怎麼表,都有事先的預設。”但是,以寓言的方式重現這些數十年前“早已有之”的形象,也就是彰顯影像圖式中的異常因素,不僅是描繪一個時代的緘默和壓抑,而是透過更深層次的觀察和表現,揭示歷史記憶在肉體和心理上留下的印痕。從這個意義上,鍾鳴對《大家庭》的評語觸及了關鍵,但或許可以闡述得更加精準。鍾鳴說:“《大家庭》那些單一化面孔所表現的怪異,也是時間和歷史之怪異。藝術地認識它,便是實行解除令。”這裡的“解除”也許只能從“解構”的意義上才能被正確理解,因為張曉剛不是在“排除”歷史的魔咒,而是在不斷地喚起它,在喚醒它的意義上“解除”它的壓抑。所謂的歷史魔咒可能永遠都無法完全消除,而張曉剛所作的也並不是試圖消除它的記憶痕跡;相反,張曉剛所要消除的是這個歷史魔咒在當前符號世界中的重新編排和再度統攝。通過將魔咒從偽飾化了的崇高回歸到“怪異”形態,《大家庭》是對革命家庭全家福模式所代表的主流符號體系的一次解構性閱讀。

似乎沒有人真正注意到“大家庭系列”中的人物臉上時常出現的色斑,儘管有的西方批評家將它泛泛地解讀為“埋藏在心靈最深處的異常心理”。這當然已經開始觸及到了問題的關鍵。這些色斑非常類似於皮膚上的疤痕,但又更像是由光束照射出的光斑。從“大家庭系列”的不同畫作中加以辨別, “照片”上的光源一律來自畫中人物的左邊(一個富於政治象徵意味的方向),陰影佈在右臉,而色斑也必然出現在左臉部。因此,這些色斑完全有可能可以看作是透過窗戶射進的陽光光束。所有經歷過那段紅色歷史的人都不會意識不到,陽光所代表,所指涉的是什麼。太陽及其光芒作為主流符號的核心,具有超常的統治性威力。而這種威力,恰恰是精神創傷的起源,因為它的功能既是不言自明的,又是無法界定的。它超出了常態的理性框架,它不是自然的光,更不是人造的光,而僅僅作為靈光出現,是神的光芒,不可探究,但必須臣服。

正因為此,這些陽光的光斑在張曉剛的畫作裡既指涉了灼燒般的陽光,同時又變異成了肉體上的疤痕。換言之,疤痕和陽光合二為一。在《大家庭》系列的少量(特別是晚近)作品裡,光斑變成了紅色或黃色的色斑,更突出了疤痕的意味。張曉剛的曖昧性來自對符號他者的恐懼,而這些光斑/疤痕也正是拉康意義上的“小他者”,是身體的病變殘餘,是歷史創傷的精神殘渣,連同呆滯的表情、浮腫的眼皮,成為創傷記憶沉渣泛起的徵兆。更清楚地說,這個“小他者”是從“大他者”那裡脫漏而來的,是“大他者”的崩潰或萎縮。依舊是陽光,但不再是燦爛的,不再是普照的陽光,而是昏暗的、被切割成碎塊的光斑。 “小他者”是“大他者”的符號秩序中整合不了的那部分,是它死後的幽靈。也可以說,“小他者”是“大他者”掩飾不住的創傷記憶所留下的痕跡、傷疤。而這些疤痕,也正是作為陽光的幽靈出現的。一如齊澤克所說:“創傷性的實在界因此正是阻止我們對現實取得中立客觀看法的事物,一個模糊了我們對現實的清晰理解的污點。”在這個顯示為污點的小他者的作用下,全家福圖片的既定程序所設定的幸福主體被抽空了。由此,大寫的主體S(Subject)呈現為拉康的$,也就是被割裂的主體。這便是拉康的公式$a的含義。

吳山專:廢墟與啟示


在挪用文革的紅色經典符號方面,吳山專應算是一個較早的開拓者。他的裝置名作《紅色幽默》(1986,杭州)直接點明了“紅色”的語境,整個屋子充滿了大字報的氛圍,僅有的三種顏色,紅、白、黑,不但是文革時期宣傳版畫的基本色彩,也可以是代表革命派、中間派和反動派的毛時代政治象徵主義要素。

[圖12]吳山專:《紅色幽默》(裝置)

《紅色幽默》在形式上模擬了大字報的幽閉空間,但仔細看去,除了“階級”、“愛國衛生運動”、“×”(紅叉)等文革詞語和符號和一些中性但語境缺失的字詞或標誌如“禁止”、“我回家了”、“←”外,許多卻是商業時代的詞語和符號,諸如“經濟實惠”、“招生廣告”、“供應”、“修理”、“出售”、“彩電”、“伍元”等,構成了一個時空錯亂的場景。不僅如此,其中還出現了大量意義不明的字詞,比如“住這淫雨”、“海速人覺”,以及大量殘缺的、被塗抹的、或者以各種方式變得辨認不清的字詞和符號。高士明在《複數的政治——對吳山專的意識形態解讀》中說:“在吳山專的世界裡,紅絕非簡單的色彩,紅是一種觀念,一種意識形態的裝備。紅是正確、革命、正面、積極進步……總之,所有紅字都是些大是大非的字。而吳山專所經營的,無非是這些大是大非的文字中的一個個錯字、偽字,如同在完美的米飯中摻入一顆完美的沙子。然而,這顆沙子所引起的後果卻令人驚愕:當文字具有大是大非時,偽字意味著什麼?”

應該說,吳山專作品給我們帶來疑問的不僅僅是狹義的“偽字”,而是在文革記憶場景中重現的廣義的字詞錯亂,這種錯亂是創傷記憶對完整回想的干擾,或者說,是記憶崩潰的後果。巫鴻在評論《紅色幽默》這件裝置作品時用“廢墟”(ruins)的概念來描述它的特性:“在吳山專對大字報的模擬中,作為過去遺留下來的廢墟成為當下的一部分。”這當然讓我們想起本雅明在《德國苦劇起源》中關於廢墟的論述:廢墟是歷史的寓言化意象,出現在救贖的瞬間。本雅明後來在《歷史哲學論綱》裡對“歷史天使”的描述繼續了這樣的思考:“天使看見災難將一堆又一堆廢料扔在他的腳下,”而最後會有一陣革命的風暴“將他面前的碎片席捲上天空”。對於本雅明來說,進步不是發展式的漸變,而是啟示性的突變,救贖的出現是“現時”(Jetztzeit)對於歷史延續性的打斷,是對過去的烏托邦拯救。

不過,本雅明革命化的彌賽亞式救贖天使在當代中國變異為近乎虛無主義的禪宗式頓悟幽靈。文革記憶的靈光,正是歷史話語碎片或廢墟被拼貼在失效的當下語境中,產生革命性的警醒,或者用本雅明的話來說,“抓住危險瞬間一閃而過的記憶”。在《紅色幽默》中,吳山專甚至在地上用黑體大字寫下“無說八道”,一方面諧音了“吳說八道”和“胡說八道”,另一方面也突出了“無”的功能,把空無性引入對幽靈的觀照中。甚至,用來代替“道”的非規範簡體字“辺”幾乎可以誤認作“邊”字,一眼望去如同“無邊”二字,鋪陳在瀰漫的紅海(苦海)之中,具有強烈的震撼力。邱志傑在〈吳的問題或問題的吳〉一文中說:“1977年12月,華國鋒時代,《第二批漢字簡化方案(草案)》發布及推行沒過多久,即被通知停止使用以至被廢止。但是,不合理的漢字簡化的流毒已經波及全國。需要去重新辨識的簡化字所製造的荒誕感,在吳山專這裡成為個人成長經驗中的現實荒誕感的極佳載體,他的作品中所出現的經常就是這批1977年版的作廢的簡化字。不合理的簡化完全擱置了習慣的理解管道,是閱讀中斷、理性受挫。”那麼,這些異體字、殘缺的字詞和無序、無意義的字詞組成的話語廢墟正是啟示的契機。

岳敏君:咧笑的幽靈


在很大程度上,岳敏君的幾乎所有作品都以一種千篇一律的無憂咧笑或坏笑顯示了這種脫離了符號秩序的剩餘快感可以在多大程度上喚起了創傷的記憶,以及在多大程度上以這種記憶的幽靈諷擬並抵抗了符號化的世界。

[圖15]岳敏君:《浪漫主義+現實主義研究4》

在岳敏君的《浪漫主義+現實主義研究4》(圖15)這件雕塑作品中,所有人物都是表情處於咧笑與坏笑之間的快樂動物,這種笑充滿了不確定性和模糊性。岳敏君自己曾說:“我畫的人是哈哈大笑,還是放聲大笑,是嘲笑,還是狂笑,是面對死亡的笑,還是面對社會的笑。似乎每一種成份都有。”不過我更願意把這種笑看作是空洞的坏笑,尤其是,他們似乎不知為何而笑,似乎只是在揮霍笑的表情。這一次,以記憶的幽靈形式出現的剩餘快感表現在,彷彿笑是一種必須,一種超我的道德律令,雖然沒有任何值得一笑的事。在這裡,情感表達的內容被完全抽空了,剩下的就只有這種表達的外殼。岳敏君把這種單一化的表情圖式放大,進而在笑容裡配入後毛時代典型的欣快症特質,突出了身體的姿態與臉部的表情之間的不諧和,因為一種諸如居前的二人所擺出的“奮勇前進”的姿勢,被這種傻乎乎的坏笑消解了背後的英雄主義內涵。在“奮勇前進”的後面,居間的二人動作便具有了相當的曖昧性。按理說,他們應當配合居前的二人的姿勢,揮手指引向前,但是他們揮起的手臂卻同樣因為咧笑或坏笑的表情而顯得不倫不類,與其說是表示向前的勇氣,不如說是更像在跟熟人打招呼,更接近世俗化的不正經的嬉笑。我們只要將這幅作品與以下這幅毛時代的宣傳畫(圖16)作一個對照就會十分清楚。


[圖16]文革宣傳畫

雖然採用的了相同的手勢,這個毛時代的懷有偉大的使命感的英雄角色眉頭緊皺,嘴角剛毅,同岳敏君的後毛時代的無厘頭笑星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在岳敏君的作品裡,緊閉著的是眼睛,而不是嘴唇。盲視,代表了思想性和精神性的闕如,而咧開的那些快意的(而非言說的)嘴,則代表了肉體性的豐富與蓬勃。

毛時代主流影像中的單一化表情在這裡獲得了更加絕對化的表達。畫中的五個人幾乎就是一個人的五個化身,有著不同的體態卻完全一樣的表情。這種毫無來由的笑,猶如肥皂劇中間插入的錄播的笑聲,僅僅是為了滿足超我對快感的要求,而非真正的喜悅。岳敏君對他的作品曾經有過這樣的自述:“我一直生活在一種無法言說的狀態裡,[……]在笑容的後面,有時隱藏著病情,是一種不由自主的,不能自控的強迫性笑臉”。岳敏君所說的病態,可以說是對創傷性記憶的較為直接的提及。而“不能自控的強迫性笑臉”,儘管帶有明顯的後毛時代美學特徵,卻正是毛時代剩餘快感的幽靈式再現。有意思的是居後的那一位雖然笑容毫無二致,臉卻朝向另一個方向,或者可以說是更不知為何而笑。這第五個人(或者同一個人的第五種姿態)是一個更游離的幽靈,也可以說,他在一種不經意的方式中更決定性地解構了集體快感的瞬間。呂澎認為,在岳敏君的作品中“一種拒不執行變化的笑將這種虛假的輕鬆環境給破壞了,除非站在一旁傻笑。”但“在一旁”,卻仍然堅持這同一種“拒不執行變化的笑”,不是具有更強烈的破壞性嗎?

儘管岳敏君的人物都是“自我形象”,是某種程度的自畫像,他卻通過在作品中使自我不斷增殖把個體命運聯繫到群體命運的廣闊背景上去。對於這一點,冷林評論道:“60、70年代中國很多公共雕塑作品的誇張與扭曲被不經意地運用在岳敏君的作品裡。'自我形象'成了民族性的'自我形象','自我形象'成了公眾的代言人的形象。”毫無疑問,岳敏君的人物是某種集體記憶的浮現,是共同的社會政治背景的產物。正如岳敏君自己所說:“我覺得政治在中國人的生活中就像家常便飯一樣,好像是你每天都會遇到的,而且經常能夠感覺到的一種東西。並不是說這個東西是不存在的,或者離你很遠,我覺得是離得太近,時常會感覺到。”很明顯,岳敏君十分明確地意識到主流政治生態在內心的巨大影響。因此,主流政治符號在他作品中的經常出現就不足為奇了。比如在岳敏君的油畫《太陽》(圖17)中,一輪紅日的意象挪用了典型的領袖符號,這個統攝性的宏大象徵在文革中出現在各類宣傳畫中(見圖18),當然至今也從未絕跡,因為對毛的崇拜也始終滲透在日常生活中。

[圖17]岳敏君:《太陽》

[圖18]文革宣傳畫

從表面上來看,所不同的是,岳敏君的群眾成為千人一面的複制。然而,宣傳畫裡的人們又何嘗不是千人一面的呢?笑容被同一化了,所有的表情都以領袖的表情為標準。只不過岳敏君通過把畫中人的長相都克隆成同一個自己,突出了標準化所產生的荒誕感。岳敏君人物的紅光滿面也像極了宣傳畫中的群眾,他們都是被初升的紅日所照耀,顯示出異於日常的膚色,只不過岳敏君人物的膚色更加緋紅,幾乎到了病態的程度。嚴格地說,這種緋紅不可能是日照的結果,而更接近醺醉的症狀,或者也可以說,日照的作用接近於酒精:這似乎是一種令人喪失理智,沉浸到痴迷享受中去的過程。和岳敏君的其它作品一樣,人物的眼睛依舊緊閉,但這次似乎是在用力地閉眼(從眼角的魚尾紋和過度浮腫的眼皮可以清楚地察覺),這樣的閉眼就不僅僅標誌著享受,同時也暗示著對刺眼的陽光的躲避。陽光帶來的不再只是溫暖和光明,可能也是奪目的灼閃(臉頰上的反光也暗示了過於炫目的光亮)。因而,刺痛、光明、溫暖和灼熱是同時襲來的。在這裡,另一重曖昧性還在於,如此整齊的昂首張口,幾乎也可以看作是引吭高歌的合唱。而這樣的合唱場面的確是當代中國最為常見的群眾藝術形式(參見下文對王勁松《大合唱》的研讀)。比如,作為主流文藝活動或官方所稱的“主旋律”文藝(圖19),合唱的藝術形式要求表演者們在服裝、表情、口型等多方面符合同一性與專一性的標準。  

[圖19]上海市崇明縣

“橫沙鄉保持共產黨員先進性主題教育活動”現場

不過,岳敏君在他的畫作裡再度注入了偏離的力量,因為他們在大笑或高歌的同時卻朝向與太陽或陽光無關的、傾斜的方向,儘管並非表示對太陽的拒絕,卻不知是在對何而笑/唱。可以斷定的是,這只是一種盲目的歡笑、享受或者歌頌罷了。對於這種群體的盲目,岳敏君曾經有過這樣的“藝術自釋”:“表現得遵規守矩,然而通常缺乏確信的目標。就這樣,我選擇描繪同樣的人物、同樣的姿勢和特徵,來強調這種行列的愚蠢。”無論如何,岳敏君通過展示出絕對無知的、痴迷的陶醉,暴露了超我對快感的指令。而這個快感,正是在記憶幽靈與現實感知的夾縫中生長的,是對過去和當下的雙重響應。無可否認的是,除了政治符號的效應之外,當代文化的背景並非完全闕如。栗憲庭指出,在岳敏君的繪畫中,“畫面無筆觸的類似商業廣告的畫法,艷俗、單調的色彩,也都成為他所表現的無聊、自嘲和膚淺的最合適的手段。”不過,需要補充的是,這種商業廣告畫所常用的艷俗和單調,這種商業宣傳的膚淺,又何嘗不是政治宣傳畫的特徵?在這裡,也許昆德拉對美學媚俗的說法可以提醒我們同時警惕毛時代與後毛時代主流意識形態的威力。在小說《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中,昆德拉曾經藉主人公薩賓娜之口宣告:「我的敵人是媚俗,不是共產主義!」在一次訪談中,昆德拉解釋道:

Kitsch[媚俗]是19世紀產生於德國的一個詞,它的含義已經逐漸起了變化,今天,在法國,僅僅意味著某種美學風格,低劣的藝術。但是,遠遠不止於此;這是一種由某種對世界的看法所支撐的美學,這幾乎是一種哲學。這是知識之外的美,是美化事物、取悅於人的意願,是完全的因循守舊。 [……]一種要引起激動,並且得以成功的有效的音樂,但是,非常傳統,是某種藝術上的煽情。這種蠱惑存在於西方,也存在於東方。當然,極權的國家發展了這種媚俗,因為,這些國家不能容忍個人主義、懷疑主義和嘲笑。社會主義現實主義,就是媚俗的勝利。 [……]政治並不產生媚俗,但它需要媚俗。任何政治運動都以媚俗、以迷惑他人的願望為基礎。從政治角度來說,世界是白的或黑的。模棱兩可、矛盾和悖論是沒有任何位置的。

那麼,按照「社會主義現實主義」原則創作的毛時代宣傳畫,以至於那個時代總體的美學主流,當然也可以讀做是媚俗的全面體現。不過,所謂“藝術上的煽情”必須在藝術之外,甚至美學之外的領域才能夠獲得把握。也就是說,我們必須認識到,媚俗正是藝術領域的意識形態對剩餘快感的召喚,這種召喚與心理超我的宏大聲音遙相呼應。在媚俗中,情感由於被規定為與某種需要(政治傾向或商業效應等)相關而獲得了強制性的表達。於是,通過對美學媚俗的誇張、反諷性展示,岳敏君揭示了紅色時代在記憶中的壓迫,並且反過來強迫剩餘快感在空洞或不協調的語境中產生震驚與荒誕感。不難看出,岳敏君作品中的笑遠非自然的、會心的笑,千篇一律的大笑表情似乎僅僅是為了完成媚俗情感表現的無上律令。這樣,剩餘快感的意識形態涵義就被抽空了:岳敏君把純粹的、無意義的快感表達成精神分析意義上的強制性重複(compulsive repetition),深刻地暗示了這種重複背後的精神創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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