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11/19 05:30

圖◎徐世賢

作者簡介:

◎賴俊儒

賴俊儒,筆名MBKBN,1984年生於嘉義,現居新北。銘傳大學中文系博士班。養了一隻十七歲的老貓,名為糖糖國王。每日發廢文之外,偶爾也寫散文、小說。現任職於教育界,曾獲若干文學獎。

得獎感言:

感謝評審,感謝主辦單位。遊蕩多年,現在有一種「終於走到這裡了」的實感了。

終點線和起跑線的差別,可能只在是不是跨出下一步。最後要感謝我的第一個讀者,也是讓我心甘情願分出衣櫃一半領土的人──我親愛的老婆。

★★★

◎賴俊儒 圖◎徐世賢
黑色長褲又從曬衣架上消失了,這已是兩個月來第三起失蹤案件。陽台門窗緊閉,檢查後確無外力入侵的跡象,若無意外,多半與前兩樁案件是同一嫌犯所為。

我用指節在隔壁房門輕敲三下,「妳有看到我的黑色長褲嗎?」

「沒有。」隔了一會兒,房裡幽幽地傳來回應。

這是暗號,意在知會對方「我知道了」。

長褲很快會現身,可能是浴室,沙發,又或者後陽台的洗衣籃裡,看不出是完璧歸趙,又或者纖維上早已摩娑過他人肌膚。衣服是第二層皮囊,原該是「各人住在各人的衣服裡」,除了尺寸貼合,還有材質風格等變量,要誤穿他人之物而未發現,得要經過幾重的粗心?也可能原就打算以他人之皮披於己身,想把自己穿成別人,那是現代《聊齋》了。

然而一切終是猜想,她不承認,我不拆穿,同住自有同住的默契。

與室友相反,我的房門從不上鎖,在家時只虛掩著,留一道縫方便家中貓咪進出。不鎖門是自小養成的習慣,從前房間門鎖的壽命最長不過數月,壞了又修,修了又壞,索性讓房門敞開,夜不閉戶,是謂大同。那時家裡窄,三坪大的房間裡要睡上四個人,一張雙層床,剩下兩個便打地舖。每日晨起,下床的人還得注意別踩到地板上的我和弟弟。房裡有兩個相連的衣櫃,左邊是母親專用,右側櫃子則裝滿三個孩子全套裝備:上層吊掛制服,下排是塞滿褲子和襪子的抽屜,幾層鞋盒堆著,上面是各色T恤疊起如千層蛋糕,餘下的縫隙,則填上了不知內容物的各色塑膠袋,那是我們的衣櫃。

「我們的衣櫃」,聽起來似乎有些共產主義,但三個孩子能支配的空間極其有限,實際上握有生殺大權是母親(等等,這樣聽起來更共產了)。電影裡的衣櫃往往是祕密的藏身之所,裡面可能躲著犯人、怪物,是通往異世界王國的入口,或是貓形機器人的床舖。別人的衣櫃總不教我失望,但我們的衣櫃實在太擁擠了,櫃門通常只在兩個時間開啟,起床後和洗澡前,打開就是現實人生的展示會,容不下一絲幻想躲藏。

唯一一次鑽進衣櫃的經驗並不愉快。那是忽然停電的夜晚,幾戶不知人間愁的孩子相約捉迷藏,猜拳猜輸的鬼拿著手電筒,在一片漆黑的員工宿舍裡逐一搜索。

我原本藏在鄰居家主臥室的門後,眼看探照燈從門口進了客廳,便打開衣櫃鑽了進去──皮革、珠飾、細毛刷過脖頸、我整個人被厚重和輕柔的布料包圍。還有大量的香水,過於濃厚的香氣便接近臭,我捏著鼻子,感覺自己是他人體腔內的異物。幾經掙扎,衣櫃把我嘔了出來。很快我就被抓到,成為下一個鬼。

後來搬了家,進入青春期的哥哥擁有自己的房間,「我們的衣櫃」產權少了一人,然而衣櫃的內容物還是由母親來決定。兒童時期還沒學會挑剔,有什麼便穿什麼。在一張童年舊照片裡,時節大約是早春吧,我站在石牆前一叢粉紅杜鵑旁,身上是土黃色燈芯絨五分褲,搭配藏青色厚棉上衣,衣服上是盜版的亮綠色超級瑪利繡片。這搭配實在過於前衛,以致於我從前一直無法理解,母親自己多半只穿素色,為什麼照片裡的我們卻常是意外打翻的調色盤?

那時母親在染整廠上班,做為某些服飾品牌的下游廠商,偶爾會有品牌打下來的瑕疵貨,整包做為福利品出售。除了菜市場和哥哥的二手衣外,那是我的另一個衣服來源。那些品牌衣大致完好,可能只是在不顯眼處有勾紗或汙損,問題在於往往是常人難以駕馭的款式,比如粉紫混紡綴有亮片的毛衣,螢光綠黑條紋的POLO衫,或是一件棗紅色的刷毛立領外套配老銅扣,冬日裡穿上,活生生把兒童穿成電影才能看見到的北方老人。

比樣式更頭痛的是尺寸,除了少數特殊款式外,一般尺碼多被拿光,能進到我們衣櫃裡的只剩2XL以上的超大尺碼。長大了就剛好能穿,母親總這樣說,於是有時我上衣幾乎及膝,短褲穿成七分,衣櫃讓我的Over Size硬生生比當代流行提前了十多年。

國中不知怎麼竟讀了教會學校,能入學的多半家境寬綽,一次假日出門與同學討論作業,有同學一見到我身上那件寬大的T恤,便指著我胸前三個字母「CAT」嘲弄:「欸你這是不是NET的仿冒品啊?什麼鬼地攤貨。」在場同學都笑了,我渾身發熱,想必脹紅了臉。多年後才知道CAT不是仿品,而是全名Caterpillar的美國品牌,何況哪有仿品只仿一個T字的,但素來伶牙俐齒的我那時啞口無言,青少年能攀比的素材有限,對素無服裝知識的我來說,一件衣服就能被人踩在腳底下。

我學會不在假日和同學出門,制服是最無趣也是最保險的外衣。也是此後才理解衣櫃的私密性,人走到哪都像把自己的衣櫃穿在身上,我們可能(極不禮貌地)隨便打開好朋友的冰箱,卻不敢輕易開啟他人的衣櫃。

後來我們的衣櫃破了洞。

一日放學回家,父母不在,進了房看見衣櫃門上插著一把剪刀。那是母親的布剪,墨綠色把手留在外,不鏽鋼刀刃則盡皆沒入門板。用一把剪刀貫穿木板需要多大的力氣呢,我不明白,那把剪刀是恨的具現化。

門上的黑洞一直留著,我一個人在房間時總像有誰從裡面窺探。衣櫃打開來,什麼都沒有,我試著從門外往黑洞裡看,櫃子裡是更黑更黑的黑洞,有誰會躲在裡面呢,會不會從前的每一個我,全都藏身在此,才讓我們的衣櫃那麼黑,那麼沉。

那種黑是補了洞換了門也不會好的。

衣櫃破洞的那個夏天,母親多了幾套印著太極的白色衣服。那是練功服,母親說,她拜了師父。此後母親早出晚歸,在道館裡祈求愛與和平,那身白衣成了她的血肉,她的皮膚。

白衣是有法力的,母親如此深信,而她也在生活中不斷試圖證明確有其事。有次弟弟夢魘,夜半啼哭不止,母親拿起白衣讓他套上,口中念念有詞,不多時弟弟睡去,母親自然對白衣感恩戴德。

又一次母親騎車載我路經新海橋,由於非上班時段,橋上車少,她油門愈催愈急,車身開始搖晃,我覺得快要失控了,便嚷著要她減速,她說「不要怕──」,話音未落,我們就在轉彎處連人帶車摔了出去。兩人在橋面上翻滾幾圈,運氣好,沒有遭到後方車輛追撞,只是皮肉輕傷。我們扶著車走下橋,母親看著穿在外套裡的那件白色練功服,說,沒受重傷都要多虧師父保佑。

原來要避免嚴重的車禍,只要擁有一件練功服(或者其實騎慢一點),就好。 對母親來說,白衣就像遊戲裡的神裝──加敏、加防、抗魔,還附幸運值,母親總希望白衣也能進入我們的衣櫃,讓孩子也能共沐師父恩澤。哥哥跟著去了幾次道館,但我始終頑強抵抗,我想要的不是神裝,無非只是幾件合身且可以穿出門的平常款式罷了。

幾次拒絕下來,衣櫃的領地日益壁壘分明。彼時我正值最暴烈的叛逆期,在一次嚴重爭吵後,母親轉身去了道館,我拿起抽屜的布剪,把衣櫃裡剩下的那些,象徵愛與和平的白衣,全部剪碎。

於是我們終於有了各自的衣櫃。

開始打工後在大學附近租房,房間雖小,卻有大大的衣櫃。簽約時房東為了表示衣櫃有多堅固耐用,就把櫃門打開,整個人攀岩似地掛在上面,我忍著不笑出來,需要掛在上面的是我,需要被填滿的是衣櫃,這是「我的衣櫃」。

有了自己買的衣服,衣櫃漸漸長成喜歡的樣子。裡面都是簡單俐落的素色款式,牛仔褲是基本款,T恤最好看不見任何LOGO,掛上喜歡的香氛袋,貓咪偶爾鑽進去,把牠的長毛和氣味留在裡面。對他人的目光仍時有疑懼,偶爾朋友誇說今天穿得好看,我總先要疑心是諷刺,但慢慢也能分辨出衣服料子的好壞,打版、花色,縫線,鈕扣,以及其他更多幽微的細節。

最愛的是衣服到貨的日子,打開衣櫃對著門上的全身鏡一件件試穿,換下來的披掛在椅背上,像一層蛇蛻,日子就在一次次脫皮過程裡完整豐盈了起來。

《神鬼獵人》裡李奧納多為了保暖而鑽進馬的腹腔,好像他穿上了一匹馬,他成為馬,只要閉上眼,就能馬一樣地奔馳而去。我的衣櫃則是太空艙,穿上它,就能探索自己的宇宙。

母親有時會自宇宙深處發來電波,螢幕彼端她一身白衣。家族群組裡不時會有道館訊息:一點勸世良言,一點修行法門,道館喜迎二十週年的速報,或是師父壽誕的活動花絮。有時我已讀,有時我點開照片,在一片白衣裡徒勞無功地搜尋著母親。

父母不知為何一直沒有正式簽字,但家裡人不再一起過年了,單飛不解散,我在除夕夜找了藉口留在公司值班。辦公桌上擺著年前母親寄來的新年賀卡與桌曆,兩者上面都印著太極,我理所當然地沒有打開。

母親在群組裡說,今年要飛去西雅圖喔,照片上她快樂得像另一個人。一群白衣人在機場大廳拉著一模一樣的訂製行李箱,像迷你衣櫃的展示會,又像一輛列車,車廂裡載滿同樣的符號,太極生兩儀,載著母親往虛空處遠去。

離得更遠的時候,我卻在電視上遇見母親。師父成立了一個聯盟發動抗爭,退休的母親全身心投入人生第一場街頭運動。她遊行舉牌,在車站前發傳單,舉起大聲公在鏡頭前怒吼。那一年的家族掃墓,母親在燒完紙錢之後換上白衣,拿出一疊文宣向親族宣傳連署,在場長輩們盡皆錯愕,懷疑這是不是綜藝節目的整人橋段。

不是。沒有人跳出來說,嘿,整人大成功。沒有。

那陣子在街上看見身穿白衣的人群,就下意識地想躲開,好像他們都是複數的母親,而我早已失去當年拿起剪刀的勇氣。

後來我擁有更大的衣櫃,而母親終於離開那間舊房子,搬來與我同住。

褪下「母親」這件外衣,我們成了室友。

客廳牆上不知何時掛起一面八卦,浴室排水孔蓋出現未清理的毛髮,洗不乾淨的碗,被偷吃的便當,當我熬夜工作後好不容易入睡,卻有人一早在客廳把吹風機調成最大音量……有人負責磨,有人負責合,我們像室友一樣既歡且快地磨合起來。

但最挑動神經的還是定期上演的尋衣記,叩叩叩,你有看到我的○○○嗎?

上個月高壽的外婆離世,舅舅發來喪儀日期及服裝提醒。當穿黑衣黑褲,上面如此寫著。當天在告別式會場,遲來的母親的確穿著黑衣,是黑色男款球衣──等等,那是我收在衣櫃裡的大賽紀念款。

「妳為什麼穿了我的衣服?」

「因為我臨時找不到黑色的。」

誦經時母親跪在靈柩前,罩袍底下的「台北公開賽」以及書法大寫的「戰」字隨風若隱若現,讓親眷都像亂入了一齣黑色喜劇。大約是察覺我的不滿情緒,返家後她敲了我房門,補償似地拿來一袋衣服,棗紅粉綠,是我刻意留在舊家的那些青春怪異物語,原來它們也跟著母親的衣櫃搬了過來。

我打發母親離開,鎖上房門。對著鏡子我驚訝地發現,童年的大尺碼惡夢,如今竟意想不到地合身,而且好看。

也不知是衣服終於追上了時間,還是母子共用的那座衣櫃,一直未曾真正離開。


【評審意見】衣櫃進化史 ◎石曉楓
以略帶懸疑的方式起筆,洋洋灑灑寫一部衣櫃進化史,他人的、自己的衣櫃,種種愛恨情仇,都以黑色幽默的筆法流暢帶出。以衣裝寫生活史,本為常見之題材,但此文事件一樁翻過一樁,筆墨間分明是悲傷敘事,卻意外充斥著喜感。全文層次豐繁、照應自然,收尾尤有餘味,這對母子之間究竟是和解了?抑或根本為畢生擺脫不去的夢魘?格外引人思量。全篇沒有任何關於情感描述的形容性語彙,然而所有百轉千迴、複雜幽微的情感關係,卻在漫長的衣櫃史裡一一被寫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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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始喝咖啡,是升機長那一年的事。
那個時候的航班緊湊,時間又早晚不定,例如要在東京凌晨三點鐘起床準備,從羽田飛到台北不過上午十點;或者半夜十二點從雅加達離地,經香港攬些轉機客人,落回桃園才早上九點。這樣的時間帶無非是為了配合旅客行程,是航空公司的服務之道,在亞洲裡面轉圈已是如此,更不用說時差丕變的歐美澳洲,我等從業人員需要時時刻刻醒著。
開始喝咖啡之後,才驚覺自己一腳踏入了另個國度,這是個十人十樣,非常有個性的小宇宙。有人要糖不奶,有人要奶不糖,更有人講究品種產地,日曬水洗,淺中重烘,法式虹吸濾掛,不從豆子開始磨起不喝,我終於體會江湖諺語「咖啡機沒修好飛機不能走」的意義。
起初我抱持著開發出新餐廳,要把菜單吃一輪的那種心情,從日本街頭販賣機的罐裝微糖咖啡,到星馬地區的老街白咖啡,越南煉乳滴漏咖啡,夏威夷的柯納,峇里島的麝香貓,什麼都不放過。由於從小沒接觸過咖啡因,效用十分顯著,除了整個人醒過來以外,冰咖啡白咖啡喝多還會心悸,有些來路不明的甚至會胃痛,多次的試行錯誤,最後偏好攜帶淺中烘焙的濾掛咖啡上飛機。
知道我喝咖啡後,有些同事便熱心,在會議或模擬機時段前買好咖啡相請,這件事頗令我困擾。應酬咖啡通常是美式,無糖無奶,職場上的潛規則似乎預設大家都要喝黑咖啡,最後我往往都是轉贈給他人,甚至也看過不能喝的人直接在茶水間倒掉。於是輪我買咖啡時,總是拜託店家多附一些奶球糖包攪拌棒,並靜靜觀察有沒有人使用,畢竟咖啡的喝法是一件極為個性化的事,還是要隨人喜愛。
淺中烘焙不會使我心悸,且吸引我的是一股淡淡的酸味,我不是不能欣賞苦或澀,但在咖啡裡加一點糖後,甜酸苦澀才有相對比較,才有層次明顯對照,就像人世間大多數的事物一樣,自我解釋成「加一點鹽在西瓜上提味」那種邏輯。然而在單品咖啡裡加糖這件事,似乎犯了業界的大忌諱,例如點了一杯耶加雪夫,店員笑容可掬送到面前時,只要問一句可否給點糖,店員總是臉色一沉,彷彿你要糖就是來搗蛋,甚至露出帶點鄙夷的表情。咖啡加糖不是一件違法的事情,但點了單品咖啡卻又加料,就像在星巴克掏出非蘋果筆電那樣不堪,是一種奇怪的潛規則。後來為了不得罪人,我上咖啡店時就偷偷自己帶糖,台糖製六公克長條包裝那種。
有回在咖啡廳見到手寫推薦名為「藝妓」的咖啡,標註是淺烘焙,一時新奇,不假思索就點了一杯。下單之後,彷彿是按了一個按鈕,整家店都亮起來,店主跑過來打招呼,細細解釋這「支」豆子產地在哪,怎麼標下來,怎麼烘的,熱心的程度比虔誠的傳教士猶有過之。接著她拿生豆給我聞,磨好之後再端來聞一次,並解釋一定要怎麼沖泡,我正襟危坐,裝懂稱是。咖啡送上來後,她又要我三聞,接著要我啜一口,她殷殷地盯著,急切問說你嘗到甜橙、佛手柑、洋甘菊的味道了嗎,我只能持續諾諾點頭。店主人都把咖啡豆的量詞說成「支」了,那她必定期待我是嘴裡含了拉圖瑪歌堡,眼睛閉起來就要看到法國大地並歡喜讚歎的人,若不是這樣,就是犯了褻瀆大罪。接著她走回吧檯,又不時回望投以關注眼光,這種氛圍下別說要糖,連偷偷拿出來都不敢。這杯咖啡在極大的壓力下勉強喝完(當然也不敢剩下),我完全記不得「藝妓」的味道,只記得臨走之際,她一直追問這支豆子就是這樣是不是對不對;而如果不附和兩句,那天可能無法逃出店門。
驚恐之餘,上網搜尋了一下「藝妓」。這咖啡豆原產於衣索比亞的GEISHA山,後來傳到巴拿馬才發揚光大。初次譯成中文的人取其諧音翻成「藝妓」,實際上跟日本一點關係都沒有,後來品評會得了冠軍聲名大噪,但就像虹吸式咖啡根本就沒用到虹吸式原理,以訛傳訛的名稱沿用下來了。對於咖啡求道者來說,像我這樣的人真是焚琴煮鶴,但我就是忍不住想在咖啡裡加一點糖,幾次在咖啡店的經驗下來,竟然對自己的這種想法感到自卑,當然再也不敢點名藝妓。直到後來追劇,看了英國BBC拍攝的《新世紀福爾摩斯》,開頭第一集沒多久茉莉邀福爾摩斯喝咖啡,康柏拜區的台詞是:「Black, two sugars.」觀眾的笑點在社交障礙的主角聽不出女性的邀約,以為茉莉現場要幫他泡咖啡;我則是又驚又悟,原來英語裡面「黑咖啡」,不見得不能加糖。
在東京最常去的是連鎖的「椿屋珈琲」,「椿」在日文裡是山茶花的意思,日文漢字的咖啡經常寫成王字邊的「珈琲」, 雖是連鎖店,但山茶花咖啡店走的是大正懷舊路線,內裝均是暗色系的古董風木桌椅。點一杯椿屋咖啡,咖啡師會像做化學實驗那樣沖出一個精緻的虹吸壺,再由穿著復古女僕裝的服務生拎過來,在桌邊為客人斟滿古色古香的瓷杯。大部分客人上椿屋享受店內質感與煮咖啡的儀式,但椿屋最吸引我的是服務生一定會送上糖與奶:如果你點熱咖啡,她會附上熱奶以及糖罐;如果是冰咖啡,就附冰奶與糖漿。座位雖然不是包廂,但與鄰座總有適當距離或隔板,咖啡斟滿後服務生一句請慢慢享用,隨著裊裊白煙行禮退開,客人就在這小空間裡,用自己喜愛的方式度過一杯咖啡的時光。
後來有機會去了長野幾次,在車站內隨意找家咖啡廳打發時間。坐下來打開菜單雙眼一花,數十種單品咖啡豆,光看一輪都不知道要多久,只好隨意點了款淺烘焙,服務生問要怎麼沖,法式還是濾滴,最後上了一整壺,糖奶不缺都附上。驚豔於店家的精緻,看了名字上網搜尋,原來是得過世界冠軍的「丸山珈琲」,之後就在這店裡消磨了數個午後。咖啡附糖的店家,經常用的是小鐵罐,要打開來才知道是什麼糖,普遍是白砂,也有棕糖,還看過各種顏色心形的。打開鐵罐若看到傳統糖塊是最令人驚喜的,我想福爾摩斯要的two sugars就是兩顆這種白雪方糖,我幾乎可以想像飲者將之投入杯中那一剎那的幸福感。
多年後經常自問,喝咖啡是為了它的功能(維持醒著)?是對咖啡因上癮了?還是為了在店裡坐下來,等候職人沖一杯咖啡的那點閒情?
2019年12月31日,日本的除夕夜,倒數第三次的東京行。下機後我照平常的行程至皇居慢跑,回頭經過日比谷時,見到一家新開張的咖啡店,光亮的招牌寫著「GESHARY COFFEE」,心念一動,但由於時間緊湊,僅在店門口匆匆拍下一張照片。過一陣子之後想到這件事,上網查了,這家店果然是「藝妓」專賣店,還是擁有自家農場的生產者,品項有數種藝妓咖啡豆(包含著名的巴拿馬翡翠農園),店家的概念以一杯藝妓咖啡生產的過程為主題,裝潢成中南美風格,烘豆萃取的機器活生生擺在一樓讓客人欣賞。我想起過去不好的經驗,望之卻步,但瀏覽菜單後,我的加糖自卑感竟然得到撫慰。除了單品咖啡,店家竟然直接加奶販賣冷熱藝妓拿鐵,豐富的甜點品項中更有藝妓提拉米蘇、藝妓蛋白霜、藝妓咖啡凍、藝妓牛奶凍等,多種使用咖啡粉的個性點心。
然而我依然不知道藝妓的味道,三月之後進入沒有期限的鎖國,這失之交臂的咖啡店時不時就在我腦裡跑出來。某個清晨的飛行,我問初次見面的副駕駛要不要喝咖啡,他說喝,但暫時不要。我想起一個前輩機長告訴我,她喝咖啡精神會清醒過來,但是五感「銳利度」會降低;另個機長說他人生已經夠苦了,一定要加點糖。還有個已退休的老機長,他老人家要糖要奶三合一,有空服員不幫他加,說這樣對身體不好,他拂然回道:「我的人生都半腳踏入棺材了,你管我好還是不好,我想怎麼喝就怎麼喝。」畢竟喝咖啡的習慣算是種隱私,我也不好意思追問副駕駛為什麼暫時不喝,沒想到聊開之後,他自述喝咖啡挑剔,還坦言喜愛藝妓。我告訴他無意間發現的藝妓專賣店,瞥見他口罩後興奮的面容。沒有終點的疫情已持續兩年,世界冠軍的「丸山珈琲」都黯然收了半數分店。如果哪一天我們可以回東京,如果到時藝妓還在,我請你去喝。但我就是想在藝妓裡加點糖,如果你覺得不舒服的話,那你告我職權騷擾好了。可見的未來依然是沒有盡頭的隔離與自我管理,年輕人卻難得在口罩裡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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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Kristen Roupenian

在秋季学期快结束的一个周三夜晚,玛格特遇见了罗伯特。

她在市中心一家放艺术电影的影院里的小卖部打工,而那一天他抱着一大桶爆米花和一盒红甘草糖出现了。

“这真是…非同寻常的选择。”她说,“我以前还真没有卖出过一盒红甘草糖呢。”

与她的顾客们调情是她的一大爱好,以前她做咖啡师的时候就常常如此,这一举动也能相应的帮她赚到不少小费。在影院里工作并不能得到小费,只是既然工作如此无聊也只能用顾客来消遣,并且,她并不觉得罗伯特有多可爱。没有可爱到能让她把他作为一个派对的男伴,不过要是他出现在大学里某节极其无聊的课上她大概倒是可以对他产生一些浪漫的幻想——虽然她可以肯定这个男人至少有二十五以上,并不是大学生的年纪。他长得很高,这点是她爱的,她还能透过他卷起的袖口窥探到他手臂上的刺青。可说到底,他还是口味重了点,他的胡子太长了,肩膀也向前耸着好像在保护着什么似的。

对于她的调情,罗伯特没有搭理,或者,如果他有所动摇,也只表现了一点点的心动,更多的则是告诉她,她需要更努力一些。“是吗。”他说,“那好吧。”旋即把找零塞进了口袋。

第二个礼拜,他还是来到了影院,又买了一盒红干草糖。

“你工作更稳重了一些。”他告诉她。“你这次倒没有再嘲弄我。”

她耸了耸肩说“我那时只是为了小费而已。”

电影结束后,他走向她说“小卖部姑娘,给我一个你的电话号码吧。”他说的话让她讶异,她的确没有料到的。

一切起始于一盒小小的红甘草糖,在后来的几周内他俩建立了一种用段子短信构建的,暧昧而复杂的关系。这快速展开的剧情每日重复,让她有时候觉得难以维持。他是个很聪明的人,所以她发觉自己需要花心思思考才得以取悦他。很快她发现,每当她发消息给他,他总会秒回;可当她过了几小时才回复他时,他的下一条消息就会简短,也不包含任何问句,这就需要她再找到话题来继续他们的对话了——每次她也的确都煞费苦心地那么做了。几次三番之后,她曾在懵懂之间怀疑过这种一来一往的短信到底能持续多久。怀疑归怀疑,她还是每天找着能用在聊天中的搞笑网路图片,这样他们就能一轮又一轮地聊下去。

对于罗伯特,玛格特还是知道的不多,因为他们的话题中从未涉及私人信息,只是在说完两三条好笑的段子后,俩人之间总会触发某种愉悦的火花,是那种心领神会到可以在大脑内翩翩起舞的愉悦。

之后,在考试前的那段时间,玛格特抱怨说学校的食堂都关门了,她的宿舍内囤积的零食也已被她室友吃完,现在的她,几乎是弹尽粮绝。于是罗伯特说,他可以买些红甘草糖来孝敬她。起初,她以为是另一个玩笑,因为她真的很需要全神贯注地学习。可他说“没有啊,我是认真的,别犹豫了快来吧!”,她在睡衣外套上了外套,和他约了在7-11门前见面。

大约十一点多,他毫不羞涩地与她打招呼,那态度宛如他们每日都见,然后带着她走进便利店让她随便挑些零食。店里没有红甘草糖,于是他买了樱桃可乐味冰沙和一袋多力多滋,最后他叼着烟买了一只青蛙形状的新打火机。

“感谢你的礼物”,等他们走出7-11,她说。罗伯特带了一顶盖住他耳朵的兔毛帽子,和一件复古的厚外套。她觉得他这么穿挺好看,有点蠢萌的可爱;帽子让他显得有些像伐木工人,而厚外套盖住了他的小肚子和他那有些哀伤的肩膀弧线。

“小卖部姑娘,你太客气了。”他说,纵他当然知道她的名字。她觉得他将要亲吻自己了,就把脸颊伸了过去。可他并没有吻她的嘴唇,而是拉着她的手臂轻轻地吻了她的额头,好像她是什么珍贵的娃娃那样轻柔地触碰。

“好好学习。”他说。“回见。”

在走回宿舍的路上,她的眼角里泛起了一丝闪烁光亮,她知道,那是喜欢上一个人时的暖意。

在玛格特回家过寒假期间,他们不停地发消息。这次不仅是发发段子了,还有了点儿小的升级,会聊聊自己每天都干了些什么。他们开始相互道早安晚安,当他没有马上回消息的时候,她能感到一丝不安和焦躁。她知道了罗伯特养了两只猫,一只叫Mu,还有一只叫Yan。他俩一起设计了一个场景:她童年养过的猫Pita会给Yan发撩人短信,但是当Pita给Mu发消息时则会很冷漠,因为她嫉妒Yan和Mu之间亲密的关系。

“为何你老是在发消息?”吃晚饭时,玛格特的继父问她,“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是啊。”玛格特说,“他叫罗伯特,我在电影院上班时认识的,我俩好着呢,可能以后会结婚。”

“嗯…”她的继父说“告诉他我们有些问题要他。”

“我父母在问我关于你的事。”玛格特发消息说,而罗伯特则回了她一个爱心眼笑脸的emoji表情。

待玛格特回到学校后,她便急着想和罗伯特见面,可他却出乎意料地难以约到。

“不好意思,这周我工作很忙。”他回复道“不过我保证一有空就找你。”

玛格特并不喜欢这样的回答,这让她怀疑罗伯特迅速地变了心,不过他最终还是邀请她一起去看电影了。

他想看的那部电影在她工作的那间影院有上映,但是她建议他们去郊外的一家大影院看;那儿需要开车才能到因此学生不常光顾。

罗伯特开着一辆沾满泥巴的白色本田思域来接她,他的杯架里塞满了糖纸。

在行驶的过程中,他比她想象中还要安静,就这么开着车,也不怎么看她。五分钟过去了,她浑身上下都不舒服起来,车子开上了高速公路,一个念头在她脑中闪现:他可能会奸杀自己吧?毕竟她对这个男人可以说是,一无所知的。

当她还沉浸在这个想法里时,他开口说话了

“别担心,我不会杀了你的。”

她怀疑起,是否车里这尴尬的氛围是因她而起,是否是自己的行为太过拘谨和神经质,因而表现得就像那些在每次约会中都会惶惶于“自己被谋杀”这个愚蠢臆想里的女孩们。

“没关系,要是你想,你可以杀我啊。”她说。

他笑了起来,用手指轻拍了她的膝盖。可他还是那么不可思议的安静,她无聊到冒泡,但所有打破安静的招数似乎都没有用处。到了影院后,他对着小卖部的收营员开了一个关于红甘草糖的玩笑,但那个差劲的笑话把现场包括玛格特在内的所有人都尬到了。

看电影的过程中,他没有拉她的手也没有用手臂揽着她,所以当他们看完影片回到停车场的时候,她有些肯定,罗伯特对她应该是无甚兴趣了。她穿着leggings和套头线衫,也许是这身打扮不够美丽吧。当她钻进车,他说“看到你还特意为我梳妆打扮过真好。”这也许也是另一个玩笑吧,她想。亦或者,她这一身对他来说已经是足够有魅力的约会打扮了。他穿的是卡其裤和衬衫。

“一旦开始写诗,我就停不下来。”

“所以,你想一起去喝一杯吗?”回到车上后罗伯特问,也许这是一种他必须要表现出来的,出于礼貌的提问。很明显的是,如果此时玛格特拒绝了他的建议,他们以后都不会再说话了。想到这,她就不由得忧伤起来,不仅是因为她还想继续和他在一起虚度光阴,也更是因为她明明对假期后见面抱有了那么大的期待,如果这一切那么快就结束了也太不公平了。

“我想我们是可以一起去喝点什么的。”她说。

“如果你想的话可以呀。”他回答。

“如果你想的话”这种令人郁闷的回答让她在车里短暂石化了,直到他继续戳了戳她的腿问道“你在不爽什么呢?”

“我没有不爽啊,”她说。“我就是有点累而已。”

“我可以载你回家。”

“不用,看完电影后喝一杯的力气我还是有的。”

虽然他们是在主流影院看的电影,他选择的是一部压抑的关于大屠杀的剧情片。当他提出这部明显在第一次约会时非常不合时宜的电影时,她笑着问“你不是认真的吧?”他也只得说了几句玩俏皮话,说自己对于猜错了她的电影口味感到抱歉,也许他们应该看一些浪漫轻喜剧才对。可他选都选了。

而现在,当她聊起电影里的剧情时,他似乎不大愿意回应,这是和她之前所想象的大相径庭的。她猜测也许他选择大屠杀电影是为了给她留下深刻印象,但是他并不明白选择大屠杀电影给在艺术电影院工作的姑娘看是糟糕的举动,她并不是他所认为的那类爱看“史诗电影”的人。也可能是,她发去的那条“你不是认真的吧?”伤害了他的感情,让他在和她相处的过程中感到了胆怯和不适。她想到这些可能性后,本来的负面情绪被他可能具有的脆弱内在所而融化,她感到他今晚的表现可能也并没有那么差。

当他问起她想去哪儿喝酒的时候,她说了一个她常去的酒吧,可他做了个鬼脸说那是学生党才爱去的,他要带她去好一点的地方。于是他们去了一家她从未去过的酒吧,那是一个适合聊天的地下室,从地面也看不到任何一个招牌表现它的存在。里面已经有人在排队了,他们也加入了等待席,她变得有些烦躁不安,想要告诉他些什么却迟迟组织不好语言。当酒吧保安问她要ID的时候,她递给了他。保安几乎都没有怎么看就假笑着还给她说“不行。”然后把她请到了队伍边上去,而保安自己则朝着下一组顾客走去和检查了。

罗伯特排在她前面,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在后面发生了什么。

“罗伯特”她轻轻说。

但是他没有回头。最后还是队伍里别的人注意到了,拍了拍他,并指向了在一旁一脸懵逼的她。

她站着,红着脸,他走向她。“对不起!”她说,“这就有点尴尬了。”

“你几岁了?”他询问。

“我二十岁(美国合法喝酒年纪为二十一岁)。”她说。

“哦,”他说“我以为你说你年纪更大一些呢。”

“我和你说过我大二!”她说。站在酒吧外,当着所有人被酒吧保安拒之门外,已经足够丢脸了,而现在罗伯特质问她的态度好像她故意欺骗隐瞒了什么似的。

“但是你不是—怎么说来着,你不是有过一年gap year吗?”他还孜孜不倦,好像这是一场他需要赢的比赛一样。

“我不知道能和你说什么了。”她无助地说,“反正我只有二十岁。”之后,她感觉到自己愚蠢地湿了眼眶,灼热的液体在眼前模糊了画面,因为这一切都被瞬间摧毁,她也不懂为何和他约会会那么难。

当罗伯特看到了她因抽泣而扭曲的脸时,魔法出现了。他身上所有紧绷的神经都松弛了下来,他用他像熊一样强壮的手臂环绕了她,“哎呀,宝贝,”他说“没事啦,别不开心了。”她让自己沉沦在他的怀抱里,站在7-11外面的那种美好感觉又回来了,那种他如此珍视她如珍视一个易碎的物件般的感觉,又回来了。他亲吻了她的手背,她破涕为笑擦掉了泪水。

“真不敢相信我因为进不了一个酒吧而哭泣。”她说“你大概觉得我是一个二b。”她明知道他不那么觉得还要这样说,在他的眼睛里她可以看到自己带着泪珠微笑的样子有多美,路灯温柔地照在他们身上,天上飘下了几片雪花。

他亲吻了她,这一次是真的在嘴唇上了。他的身体紧贴她,他的舌头真切地伸进了她的嘴里,向她的喉咙深处探索。这是一个糟糕的吻,令人诧异的糟糕;玛格特几乎无法相信一个成熟男人的接吻技巧会那么差。不过虽然差劲,她还是,再一次地,感受到了他的温柔,还有一种感觉是:他虽然比她年长许多岁,但在某些方面,他并不比她成熟。

他吻完她后,挽着她的手臂带她去了另一间酒吧,那儿有台球桌和躲避球桌,地上都是木屑,也没有人在门口检查ID。在一个卡座里,她看到了同校的一个研究生,那人曾是她大一英文课的助教。

“要不要我给你买一杯伏特加苏打?”罗伯特问道,她想这应该是一个关于女大学生对于酒精类饮料品味的玩笑,虽然她从未喝过伏特加苏打。对于点什么她也的确有点纠结;她以前去的那些酒吧,酒保只会检查坐在吧台的顾客,所以那些不到二十一岁的小孩就可以简单地趁虚而入,他们往往会点一桶蓝带啤酒或者百威淡啤互相分享。她不知道这些品牌会不会被罗伯特嘲笑,所以,她没有说任何具体的品牌,只是说“我要一杯啤酒就好了。”

在与他接吻后,玛格特与罗伯特面对面坐着喝酒。可能是因为她刚刚哭过,他放松了许多,更像是她通过短信了解的那个,诙谐机智的男人。经过交谈,她更加确信,她刚刚的生气也好,不满也好,事实上只是一种紧张,紧张自己今晚会扫兴而归。

他的话题回到了刚刚看的那部电影上,他说起她最初对于这部电影表现的鄙夷让他更加想要看看她会在放映过程中怎么表现。他又戏谑地说起她对电影的高雅品味,他真的很难用电影去取悦她,“你上过那么多关于电影的课呢”,虽然他晓得,她只在夏季学期里短暂的上了一节而已。

他开了那间艺术电影院里她和别的工作人员的玩笑,“也许你们常常会在背后嘲笑那些来看电影的人的低级趣味吧,因为他们都只是来看Imax 3-D商业大片而已。” 

玛格特听着他描绘着他想象中是“电影达人”的自己,跟着他的话语笑起来,可能他说的还真有点道理呢,毕竟一开始是她提出去那间郊外的电影院看电影的。现在,她开始渐渐意识到,可能这个建议也不同程度上伤害了罗伯特的感情。起初她只是不想在自己工作的地方看电影而已,然而罗伯特可能有自己的个人见解,他可能以为是她羞于让别人看到自己与一个老男人在一起。她觉得自己渐渐有些真正地了解他了:他是多么的敏感,多么的容易受到伤害——这也让她觉得,他离自己是多么接近,因为一旦知道了他怎么受伤便会知道怎么去安抚他。

她问了他他所爱的电影类型,然后自嘲地说自己有时候会觉得艺术电影院里放的许多电影冗长又干瘪;她也告诉了他比自己年长的那几个同事怎么嘲弄自己的,还有自己对于未来的担忧,她觉得自己不够聪明,也许会一事无成等等。这一系列颇为推心置腹的话对罗伯特很受用,她觉得自己像是在抚摸一只又大,又容易受到惊吓的动物,像一匹马或一只熊之类的,为了吃到她手上的食物会巧妙地卖乖的那种。

喝到第三杯啤酒的时候,她开始考虑要不要和罗伯特滚床单了。可能那会像刚刚那个差劲的吻一样,笨拙又做作,但是想想他会有多激动,多饥渴,她便觉得有一股难以名状的欲望从她的肚子里翻腾而上,这种炽热的欲望刺刺痒痒,灼烧着她的皮肤。所以当他们喝完这一轮的时候,她大胆地建议说“我们是不是该离开这儿了?”而他似乎又有点受到打击的样子,因为他以为她想让约会尽快结束,但是她握着他的手把他拉起来,看着他的脸直到他明白她真正想表达的意思。他温顺地和她牵手走出了酒吧,她突然又感觉到了和刚刚一样的不快,像一条橡皮筋又被狠狠拉了一下——他的手掌竟然是光滑没有出汗的。

出了酒吧,她把头靠了过去索吻,然而出乎意料的,他只是在她嘴上亲亲啄了一下,“你喝醉了。”他的口气有点责怪的意思。

“我才没有,”她说,虽然她其实是有些微醺的。她把自己的身体贴在他身上,让自己显得特别小只,他喘着气微微颤抖,小心抱着她好像她光鲜亮丽得他不忍直视,多看一眼,眼睛就会刺痛。这也是性感的,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我开车送你回家,小东西。”他说,搀扶着她把她送上车。他们一上车,她又探身亲了下去,过了一会儿她轻轻地推搡了他一下,因为他的舌头搅动向了她喉咙深处,这并不是她所喜欢的温柔的亲吻。她跨座上他的大腿,马上就感觉到了他裤裆里的活动。 当她整个坐在他身上时,她听到他发出的颤动的,带些高音的呻吟,这让她不由自主地觉得夸张和可笑。突然他把她推回了座位上,并插入车钥匙启动了引擎。

“我们俩刚刚像青少年一样在汽车前排亲热诶。”他说,带着点嫌弃。“我之前觉得这对你来说太幼稚了,不过现在知道了你才二十。”他又补充道。

她对他吐了吐舌头,“所以你现在想去哪儿呢?”

“去你那儿?”

“唔,大概不行,我有室友。”

“哦对,你住在宿舍里来着。”他说,好像这的确是一件她需要道歉的事儿。

“你住在哪儿呢?”她问。

“我住在一个独栋房子里。”

“那我…可以去吗?”

“你可以。”

那房子离她的学校不远,在一个漂亮,都是木结构建筑的小区里,门口还挂着一串白色温馨的小彩灯。下车前,他压低声音说“你得知道,我养了猫。”这像是某种警告。

“我知道,”她说“之前你发消息告诉我过,你忘了?”

在家门口,他喘着粗气摸遍口袋,用了极端长的时间找钥匙。她抚摸着他的后背好让这刚点起情欲不被他的急躁摸索消磨掉,但这举动好像让他更着急了,她只得停手。

“好了,这是我家。”他没有起伏地说着,打开了门。

房间里光线昏暗,东西很多,她的眼睛扫荡着这一切,试着去熟悉她目光能触及的每一件。他有两个装满书的大书架,一搁板的黑胶唱片,一系列的桌游,还有很多艺术品——或者至少说是海报,它们都用画框表装好,而不是草草地用胶带贴在墙壁上。

“我喜欢这里,”她说,这是实话,她的紧张情绪也有所缓解。这是她第一次到某人家中去做爱,因为她之前只和年龄相仿的对象交往过,之前他们总是为了来一发藏来藏去,躲避互相的室友之类的。来到罗伯特家对她来说是新鲜的,也有点惊悚,毕竟这是别人的地盘。在罗伯特家里,她看到了他们之前聊天时,他与她分享过的那些个人爱好的证据,被整齐的分类:艺术,游戏,书,音乐——她对自己做出的选择也安心了不少。

当她想着这些时,她看到罗伯特正认真地看她,观察她进入房间后的反应。她的戒备之心没有完全消除,甚至产生了一个疯狂的想法:这可能并不是个普通的房子,也许只是他为了让她相信自己是正常人的陷阱。他假装喜欢她,其实除了起居室别的房间都是空的,或者充满了惊悚画面:成堆尸体或是被铁链绑住的囚禁者…然而他上前吻她,把她的外套和包卸下丢到了沙发上,边引导着她进了卧室,边用手摸索她的乳房和屁股,他的亲吻还是如初次一样狂热,笨拙。

卧室并不空,但比起居室空多了;他并没有一张完整的床架,只有一个床垫简易地放着,边上散落了几个纸箱。他的柜子上有一瓶威士忌,他大喝一口然后递给了她。罗伯特蹲下,打开了笔记本电脑,这个举动起先让她疑惑,结果她发现他是想放些音乐。

玛格特坐在床上,同时罗伯特脱下了他的衬衫,解开了皮带,把裤子褪到膝盖时发现自己还穿着鞋子,就弯下腰解开了鞋带。看着他尴尬地弯着腰,长满了毛的肚子厚实柔软,她有点退缩。然而到了这一步都是她造成的,这个念头又让她重振士气;她本以为这需要大量的勇气和平常心来振作的。她倒不是害怕他逼着她做些什么她不想做的事情,只是在她不停推动这段感情发展后戛然停止,会显得她是那种被宠坏的,任性的人,就好像到餐厅用餐,点完了菜,又改变主意退回去一样不应该。

“我最近在为了找一个能过生日的好地方而烦恼。”

她试着通过喝一口威士忌来为自己的坚持壮胆。他用一个又大又粗糙的吻压在她身上,并机械地从她的胸摸到了她的胯部,那动作就像是画着一个奇怪的图案,她觉得呼吸有点儿困难,并觉得自己大概真的做不到和他做完一整套运动。

从他硕大的身躯下蠕动出来,玛格特坐上了他的腿,闭上双眼想起他第一次在7-11前亲吻她额头的那天。那一幕鼓励着她,才得以让她掀起衣服脱下。罗伯特伸手从她的胸罩里抓她的乳房,她的胸一半在罩内一半在外,他用食指和拇指揉搓她的乳头。这不是很舒服,所以她向前倾斜,让自己的身体整个贴在他手上。他接收到了她的暗示试着去解她的胸罩,但是他不知道怎么把后面的扣子解开,他在门口找钥匙时的沮丧又出现了,一阵尝试后,他用一种命令的语气说

“脱掉它吧。”

她也顺从地做了。

他看着她裸体的表情比以前看过她裸体的男人们都还要夸张,虽然她也并没有和太多男人啪过——一共六个,罗伯特是第七个。他脸上写着惊艳还有一点傻傻的欢欣,像一个醉了奶的婴儿,她想这大概是性爱中她最喜欢的一点——一个男人对自己的肉体表达喜爱。罗伯特对她展现的渴望比别人都多,虽然他是年纪最大的,他见过的胸部和屁股也理应是最多的,但是也因为他是最老的一个,她对他来说大概是最年轻的。

他们吻完后,她陷入了前所未有也羞于承认的“纯真”幻想:这男人看着我这样的美女,会想什么呢。她如此美,她的身材也无可挑剔,她的一切都是完美的,她只有二十岁,她的皮肤吹弹可破,我好想要她,比起以前遇到的任何女人,我最想要的是她,是她,为了和她做爱我甚至可以死个几次。

她越是想象他的内心独白,她就越是兴奋,很快他们就抱成了一团,有节奏地爱抚对方。她把手伸进了他的内裤握住了他的阴茎,感受到了他龟头顶端已经潮湿了起来。他又发出了那个声音,那个娘炮的,颤抖带高音的呻吟,她真希望能有一种委婉的方式告诉他别再那么叫了,然而似乎并没有办法。他也把自己的手伸进了她的内裤,当他发现她也湿润后整个人明显轻松了不少。他用手指轻轻地伸了进去,她也配合的咬着嘴唇看着他,但是他的手开始用力抠挖,使得她不适地挪开了身体,他收了手,“对不起!”他说。

他突然问“等等,你之前做过吗?”

在这个夜晚,她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古怪冲动让她想回答他没有,但是当她发现他提问时的认真劲儿时,她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 

她不是故意想要笑的,她充分理解,罗伯特问这个问题可能是想要绅士地调侃,他肯定不是那种喜欢在这种场合里被大笑的人,不可能是。只是她实在忍不住。

她在很早以前就破了处,那是在与交往了两年的男朋友认真讨论了几个月,做了妇科检查后才做的决定,同时她还和自己的母亲进行过一次尴尬却极有意义的聊天,她的母亲,特地为她定了一间酒店并在完事儿后附赠了卡片。

现在她觉得有趣的地方是,在这所有的过程过,她对一个在打工的影院认识的男人投入的情感,看过的那个大屠杀电影,喝了三杯啤酒,然后随意进入的他的房间,难道就是为了送出自己的贞洁吗?这太搞笑了,她不停地笑,笑得甚至有些歇斯底里的感觉。

“不好意思,”罗伯特冷冷地说。“我不知道你的情况的。”

她骤然停下了大笑。

“你这样问我…很好。”她说,“我之前有过性经验,嗯…对不起我刚刚笑了。”

“你不用到道歉”,他说,但是她可以从他的面部表情看出他的不悦,同时在他那压在她身下的命根也软了。

“对不起,”她又说了一次,转过身来,然后信口说“我猜我只是紧张,或者别的什么原因。”

他眯起眼睛看着她,好像觉得她说的理由很可疑,但是她的话还是让他缓和了。“你不用那么紧张。”他说“我们会慢慢来的。”

对对对,她想,他再次压在她身上,亲吻她让她躺下,她心里明白要让这段关系还舒服的唯一办法就是现在立即原地消失,但是她不得不让这场性交发生直至结束。当罗伯特把安全套卷上他的jb,她只能看到半根的样子,而另外半根则被他毛茸茸的肚子遮住了,她在呆滞中感受到潮水般的厌恶感骚扰着她。他又把手指挤进了她的下体,一点都不温和。她开始想象她现在裸着全身打开被一个又老又胖的男人指交,她的恶心马上混入一些自我厌烦感,还有那么一点羞辱感,她感到自己如此不应该的堕落。

在做爱的过程中,他把她翻来倒去换了好几个姿势,做了一小会儿就生硬地换:把她翻过身,把她推到这儿又拉到那儿,她觉得自己就像个玩偶被摆弄。她又想起了7-11外的那一幕,已经不再珍贵美好了——她只是一只充气娃娃,可以随意折叠玩弄,是他脑中小电影的一个道具。当她上位时,他拍着她的大腿叫着

“对!对!你喜欢吧!”他的语调很迷,以至于不知道他这句话到底是不是问句。

经过对她身体的仔细观测后,他把她翻了过来后入,在她耳边絮语“我一直想干一个和你一样有漂亮奶子的女人。”她只好把自己的脸压进枕头里,不然她又要发笑了。当他以传教士姿势做时,他软了好几次,可每次他萎掉的时候,他还是要非常嚣张地说“你让我好硬啊。”好像撒谎能让他说的话成真一样。

终于,在一阵狂泻后,他抖动着,高潮着,扑倒在她身上像一颗倒下的大树,被压在下面的她,头脑从未如此清晰地想着,这是我这一辈子做的最错误的决定吧!她为自己能撑过这一场啪啪啪感到惊奇,之前对这位先生还存有的神秘感竟演变成了一种奇异,令人费解的感觉。

过了一小会儿,罗伯特起身冲入浴室,一手弯曲着兜着下体防止安全套滑落。玛格特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看,发现上面贴着一些贴纸,是些夜光的小星星和月亮。

罗伯特从浴室里走出来,透过暗淡的走廊只能看到他身体轮廓的剪影。“现在你想干什么?”他问她。

“也许我们应该互相杀掉对方。”她一边想象一边说,她在想象的是在某个地方,也许在宇宙之中,有一个男人也和她一样觉得刚刚她经历的那些又糟糕又可笑。而在遥远的未来里的某一天,她会遇到这个男人,对他说“然后他说‘你让我好硬啊。’” 那个男人会苦恼地尖叫,然后抓着她的腿说 “我的天啊,请别说了,真的,不要说了,我受不了了哈哈哈哈。” 他俩会因此依靠着不停笑——当然现在还没有这样的未来,因为没有这样的男人存在,以后也不一定真会有。

所以她只是耸耸肩,罗伯特说“我们可以一起看个电影”,然后他就走向了电脑开始下载些什么;她没有太在意他在下什么。出于某些原因,他下了一部有字幕的电影,她困得睁不开眼睛,并不知道电影到底说的是什么。而他,一直都抚摸着她的头发亲吻她的肩膀,好像他已经忘了十分钟前他还充满兽性地咆哮着把她甩来甩去,那句“我一直想干一个和你一样有漂亮奶子的女人。”在她耳中萦绕不散。

接着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他开始聊起自己对她的感受。他说起当她放假回家的时候,自己有多煎熬:他怕她在老家有个藕断丝连的高中时代的前男友之类的。在那两周里,一个神秘的小剧场在他脑中演了一出又一出。他觉得她在离开学校前并没有承诺什么,而是轻佻地回到了一个高中前男友身边,那个前男友应该是个玩世不恭的帅小伙,配不上她但是充满诱惑,在她老家的小城里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男人。

“我特别担心你,嗯,做了错误的选择导致你回学校后影响我俩的关系。”他说。“不过我应该相信你的。”我高中前男友是个gay,玛格特想这样告诉他。“我们高中的时候他还不确定,但是在大学里滚了几次床单后他才发现自己是基佬的真相。其实他现在已经不敢百分百确定自己是个男人了,我们聊了很多次关于他是不是二椅子的事情,所以我们不可能做爱,你如果担心的话当时可以问我。”她想象中的声音说道,但是她终究没有说出口。她只是静静地躺着,沉浸在黑暗的,烦心的情绪里。罗伯特终于忍不住问“你还醒着吗?”她说是的。他说

“还好吗?”

“你究竟几岁了?”她问。

“我三十四了,”他说,“这对你来说是个问题吗?”

她有些害怕地发抖,在黑暗中,她感受的到他。

“不,”她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很好,”他说,“我之前就想告诉你,但是我不知道你能否接受。”他翻身过来亲她的额头,她则觉得自己像一只被他撒了盐的鼻涕虫,被他的吻瓦解了。

她看了看钟,已经快要早上三点了,“我估计要回去了。”她说。

“真的吗?”他说。“我还以为你能过夜呢,我做的炒蛋很好吃哦!”

“谢谢啦,”她说,站起身。“但是我不能,我的室友会担心我的。”

“一定要回宿舍呢。”他说,带着嘲讽的语气。

“恩,”她说,“毕竟我还住那儿。”

回程的路是无尽的。雪变成了雨。他们没有说话。最后,罗伯特把广播调到了午夜电台。玛格特回忆起他们第一次行驶上高速路时,她想象他可能会杀掉她,然后她又想,他现在也可能要杀我。

他没有杀掉她,只是把她送回了宿舍。“今晚我很愉快,”他解开了安全带。

“谢谢,”她说,抓起包。“我也是。”

“我很高兴我们能出去约会。”他说。

“约会,”她对她想象中的男朋友说,“他竟然把那个叫做约会?!”然后他们又不停地笑。

“你太客气了,”她对罗伯特说。打开门,“谢谢你请我看电影还有别的那些。”

“等等,”他说,抓住了她的手臂。“过来。”他把她拉回,用手臂环绕她,最后一次将舌头伸进她的喉咙。“我了个草,啥时候才能结束啊。”她向她想象中的男友求救,但是想象男友并不能回答她。

“晚安,”她说,夺门而出。刚踏入她的房间,已经收到了他的短信:没有文字,只有一个爱心眼的笑脸emoji,还不明原因地配了一只海豚。

她睡了十二个小时,醒来后她在食堂吃了华夫饼,一股脑儿看完了Netflix上的一个侦探剧,试着希望他能在她不做任何解释的情况下,从她的生命里彻底消失。她只是希望他别再出现了。可刚吃完晚饭,他的短信终究还是来了,是一个关于红甘草糖的无害笑话,她烦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马上就删了短信。此刻他做什么都会令她恶心。不过她还是告诉自己,她需要发一条“分手”短信告知他,躲躲藏藏会显得很幼稚,残酷。但话说回来,如果她持续玩失踪,他会花多少时间接到暗示呢?也许短信还会一条一条接踵而至,永远停不下来。她开始起草一条信息——感谢上次你带给我的美好夜晚但是我现在还不想要谈恋爱——她不停地修饰和道歉,想象着他还会得寸进尺地回复“没有关系啊,我也不想正经谈恋爱,放开来就行!”她写的那条消息越来越长,长到发不出去。同时,他的消息也在不停闪烁,没有一条是有前后关系的,一条比一条热情。她想起他之前一直聊自己的猫,但是她在他家一只也没有看到,她都不知道那是不是他编出来骗她的。

到了第二天,她陷入一种灰色梦游状态,她觉得自己的生活里缺少了些什么,她知道她缺少的是罗伯特,不是那个真实的罗伯特本体,而是那个她放假时通过短信想象出来的,罗伯特的幻影。

“嘿,好像你很忙啊?”在他们上床后的第三天,罗伯特终于问了,她知道这是一个告诉他的绝佳时机。“哈哈,不好意思,是有点。”她回复。“我一会儿再给你发。”她马上想,为什么我这么做?但是她真的不知道。

“告诉他你对他没兴趣啊!”玛格特的室友,塔玛拉,不耐烦地对她吼,因为玛格特已经在床上唠叨了一个小时怎么面对罗伯特了。

“我们都上床了,我得多说几句。”玛格特说。

“是吗?”塔玛拉说,“你真的需要吗?”

“他这个人,还不错的,”玛格特说,但是她怀疑自己刚说的那句话的真实性。突然间,塔玛拉抢过了玛格特手中的手机,把它拿到了她触不到的地方,然后疯狂地一阵打字。塔玛拉把电话扔回了玛格特的床上,她拿起,看着屏幕上塔玛拉打的一行字:“哈喽我对你没兴趣别给我发短信了。”

“我真是犯了个大错,唉..”玛格特说,觉得难以呼吸。

“什么错?”塔玛拉不以为然地说,“这有什么?又没骗他。”

但是他们都知道,这是一件大事,玛格特太紧张了,她的胃里像装满了石头,快要吐了。她想象着罗伯特拿起电话,看着那条消息,像玻璃一样碎成一片一片。

“冷静点,我们去喝一杯吧。”塔玛拉说,他们去了一家酒吧喝了一桶啤酒,玛格特的手机就放在桌上,她们都试着去忽视它的存在,直到它的屏幕亮起。她们尖叫着抓着对方的手臂。

那是罗伯特的消息。

“我做不到——你来念,”玛格特说。她把手机推到了塔玛拉面前。“你发的,都是你的错啦!”

那条消息的内容是 “好吧,玛格特,听到这些真不好受。我希望我没有做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情。你是一个好女孩,我真的很喜欢和你在一起。如果你回心转意了请再联络我。”

玛格特趴在桌上,把她的头埋入臂弯之中。她身上像爬满了水蛭,用力吮吸她的血液,在她的皮肤上爬行,留下了浅浅的淤青。但是为何她会有这种感觉呢?也许她对罗伯特太不公平了,除了喜欢她和床上表现差,他没有做错什么。哦,还有他可能骗了她说他养了猫,但是也不一定,可能那两只猫在别的房间她没有看到而已。

一个月后,她又看到了他,在她常去的那间学生党酒吧,就是他们约会时她建议去的那家。他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的一个桌子边,他没有看手机,只是静静地坐着,喝着一杯啤酒。

她拉了下她的一个朋友,那是一个叫艾伯特的男生。“我的天,是他!”她嚅嗫。“就是我在影院打工认识的那个男的!”艾伯特已经听过她的故事,虽然可能是被她粉饰过的版本;她的每个朋友都有所耳闻。艾伯特站在她前面,阻挡了罗伯特的视线,然后他们马上跑回了他们的朋友们坐的那桌。当玛格特说罗伯特坐在那儿的时候,人群中爆发出了惊叹,然后他们围着她带她出了酒吧,就好像她是被保镖保护着的,出行秘密会议的总统。她怀疑自己刚刚的表现是不是像那种很刻薄的女孩,但是同时她真的感到恶心和害怕。

爬上床后,手机亮了起来照到了玛格特和塔玛拉的脸上。玛格特看到了一条消息。

“嗨玛格特,我今天在酒吧看到你了。我知道你叫我别给你发消息,但是我只是想告诉你今晚你看上去很漂亮,希望你一切都好。”

“我知道我不该这么说,但是我很想你。”

“可能我没有权利问,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我做搓了什么?”

“错*”

“我觉得我们真的挺合得来的,难道你没有那么觉得吗…”

“是不是我太老了,还是你已经喜欢上别人了?”

“今晚和你一起的是不是你的男朋友?”

“???”

“或者只是你的炮友?”

“不好意思”

“所以当时我问你是不是处女的时候你笑了是因为你上过不少男人吧?”

“你现在是不是正艹着那个男的?”

“是不是”

“是不是”

“是不是”

“是不是”

“回答我”

“婊子。” 

原作连接

https://www.newyorker.com/magazine/2017/12/11/cat-person

PS 可能有错别字请轻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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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貼於2009.11.23 07:34  真正的KNOWHOW

 

   煎的食材不拘生熟,均須本身或加工成扁平形,以少量的油加熱,慢
慢把兩面熟透,並使其顏色變黃的成菜技法。此成菜不帶湯汁,外表酥脆
,內部軟嫩,香氣溢出,美觀可口。至於食材是否上漿掛糊、拍粉,則視
成品的要求而定,頗有發揮空間。通常煎製品可先著味,或煎製時烹調味
汁;也可在成菜後,拌味或蘸味食用。而煎製的用油量,以不覆沒食材為
原則。其常用的手法為晃鍋與撥動相結合;先煎一面再煎另一面,使食材
受熱均勻、色澤一致。此外,煎法在麵點及『鐵板燒』中也常使用,前者
像煎餛飩、煎餃、鍋貼、兩面黃等均是。

    早在北魏時,煎的技法已獨立存在。《齊民要術》中所載的將蛋液下
鍋鐺中,膏油煎之,令成團餅的『雞鴨子餅』,即今煎荷包蛋的原型。

    另,其把魚肉剁成茸泥後,用手團作餅,膏油煎之的魚肉餅,如將魚
肉換成豬肉,另加梅菜或鹹魚,此即廣東家常菜常見的肉餅;若將魚肉改
成牛肉,用圓麵包剖半夾食,不就是西方人嗜食的漢堡?

    等到元代時,煎的技法進一步提升,已出現一種食材鑲入另一種食材
的煎品,如《居家必用事類全集》中記載的『七寶捲煎餅』等是。目前常
用的煎法分別是清煎、乾煎、鑲煎及油水煎等,只是在運用時,以清煎的
應用而較狹。

    一‧清煎--食材不掛糊、不上漿、不拍粉,乃直接入鍋煎製成菜的
技法。必較常用者為煎蛋餃、煎蝦餅和煎牛排等。

    二‧乾煎--為一種用油量甚少或煎後將味汁收乾的技法。此技法又
因而衍生出兩種技法。其一為將主食材漬味後,用麵粉或乾澱粉(註:常
見  者為太白粉、綠豆粉,艾實粉、藕粉、菱粉、荸薺粉、葛粉、馬鈴薯
粉、蠶豆粉等)、  蛋清均勻地塗沾兩面,入鍋以少量油把兩面煎成金黃
色即成。由於煎製之  成品不見油,似乾煎,故名。其較著者有山東省的
『煎帶魚』、『煎丸子』等。另,在煎製將熟之際,放入少量調味汁液,
煎至味汁收乾為止。如粵菜中的『乾煎蝦碌』、『乾煎中蝦』,京菜中的
『乾煎魚』等均是,品質香嫩,清爽適口。

    三‧鑲煎--食材採用夾或嵌等方法鑲入餡料,並煎製成菜的技法。
其手法比較繁複。採用鑲煎的技法,一種是鑲入餡料後,隨即煎製,像是
『煎藕餅』、『鑲煎禾花雀』等即是;另一種是鑲入餡料後,再掛糊煎製
成菜,其名品有『煎茄夾』、『煎肉盒』等。

    四‧水油煎--食材在煎時加水,利用速成蒸氣助熟的技法,適合於
點心的成熟。例如上海的『水煎包』,把包子整齊地排列在刷過油的平底
鍋內,用大火加熱煎製,待其將熟之際,立即加稀薄的水面漿液,蓋上鍋
蓋煎至水面之漿靠乾,包子皮黏上一層薄而脆的麵衣,底部金黃色即成。

    其它如「生煎饅頭」亦屬水油煎,與前者不同的是,等到饅頭半熟時
,啟蓋潑灑適量清水,其成品底部硬脆,上部柔軟,餡心充滿汁液。

    其實煎食物應對其分量的多少、體積的長短作適當的處理。比方說,
煎一條稍大之魚,因魚身太長,可切成兩段同煎;如果煎豆腐塊,其因數
量較多,可分作兩次煎。唯有如此,才容易保持食物的完整與美觀。

    綜上所述,煎物最忌大火,必須小火慢煎,方使食物外表光潤美觀,
內部酥嫩可口。否則,外觀焦黃,內心帶生,既無美觀可言,又有異味殊
厭,真的不可不慎。袁才子認為煎須武火,若非筆誤,即屬觀念偏差,有
以致之。

    他指出另一須武火者為炒,這倒是一個正確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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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貼於2011.03.25 23:35  十年了還沒製作過呢!!

 

我很喜歡蔥油餅,特別是蔥抓餅,

只要路邊看到有人賣,一定會去買片來嚐嚐。

最近忽然很想吃蔥油餅,於是一口氣做了4個配方,

4年前在銘傳曾經上過蔥油餅的課程,是主婦聯盟的一位楊老師敎的,我們還分小組現場自己實作,

楊老師是外省人,家裡常做麵點,她的中式點心很道地,

當天我們學做了幾個配方....燙麵皮、台式餅皮、荷葉餅都很好吃,印象很深刻。

多年前,我們的點心高手澤媽也在東森留言版傳授了蔥油餅的技巧,當時澤媽家族尚未成立,澤媽都是在東森鍋鏟版幫大家解決疑難雜症,一看到澤媽貼的製作要點,

正好我才剛上完楊老師的課,於是馬上列印下來。

其實我這懶人本來一向很少在網路上抓東西,難得這麼積極。

幸好有澤媽的加持,和楊老師課堂敎授的技巧,

我做的蔥油餅,還不是普通的好吃咧....這可不是臭蓋唷。

不信的話.....試試看就知道了唄!!

另外,我們飲食男女的老大哥Alaskan也曾敎過一個發麵蔥油餅的配方,我也做了2次,口感和一般的燙麵或台式餅皮不同,

這個發麵蔥油餅的鬆軟口感.....兒子小拉拉最喜歡;

至於我自己,比較偏好澤媽敎的燙麵皮,帶有一股麵香和甜味;

而老公卻獨鍾於偏台式口味的餅皮,他愛吃軟Q口感,

可見3種配方各有擁護者,難分軒輊。

以下這3個配方有些是參考綜合前述3位前輩老師的做法,

很感謝這3位前輩,讓我不需怎麼摸索,很容易就做出好吃的蔥油餅。除了3位前輩的寶貴心得外,

我有些觀念作法是來自書上的理論和網路上的討論,

穀研所周清源老師那一本書──“中式麵點製作技術” ,參考價值很高,有空不時翻一翻看一看,獲益匪淺。

配方作法:

準備工作:

1.蔥....包括蔥頭蔥鬚的部份都洗淨....晾一個晚上,

隔日將蔥頭(鬚根也不要丟棄)、尾端切下留用,

其他蔥綠部分都切成蔥花,量要多...包入餅中才香,

將蔥花攤在盤中...使其更乾燥,

蔥白的部分較硬....易戳破麵皮...除非切細一點,不然就不要用了

2.煉製蔥油:適量的油燒熱,加入蔥頭帶鬚的部份,及蔥尾慢火煉香,再將油瀝出,放涼

3.製作油酥:蔥油加入適量的麵粉調勻,調拌好的狀態 ...為半流動狀態....既非固態豬油狀,也不是水水的液狀

4.白芝麻洗淨,小火乾鍋炒香或稍微烤過...小心別焦了

以上都準備好了....就可以開始和麵了

(我照Alaskan大哥敎的....把鹽都加在麵糰裡一起揉,這樣餅皮就不必額外灑鹽了。可以避免灑鹽灑得不均勻或鹹淡拿捏不好,也可防止蔥花遇鹽出水致餅皮濕爛。不過,加2%的鹽是我家人能接受的上限,Alaskan大哥用的鹽量是對麵粉的2.5%)

配方一:偏台式口味蔥油餅

材料:

A太白粉20g+冷水30g

B中筋麵粉200g+鹽4g

C滾水112g

D冷水15-20g(我用攪拌機攪打,實際水量是20g)

E油(沙拉油、橄欖油、葡萄籽油、維力清香油....皆可)10g

F油酥、蔥花、白芝麻適量

作法:

1.A先混勻,與B一同入鋼盆用筷子稍拌勻

2.沖入滾水,邊用筷子攪拌成雪片狀,拌幾分鐘後稍降溫,再用手抓揉.

3.分次加入冷水揉成團後,加E揉到三光....若用手揉麵...這部份覺得黏手不好揉至光滑,不可額外加粉,可以將麵糰鬆弛20-30分鐘後再揉...就比較容易揉到三光

4.覆蓋鬆弛至少30分鐘以上....1個小時更佳

5.取出,分2-3等分....我喜歡做得小張些,所以分成3份,

桌上抹油,將麵團推壓或桿開成薄片,

均勻抹上油酥,灑上蔥花及炒過的芝麻,捲起,邊捲可邊拉薄麵皮,捲成長條後,抓住兩端,輕輕在桌面上點甩,拉長....像做拉麵的動作那樣。如果麵條太緊...可以鬆弛一下再甩

3.盤成螺旋狀,尾端塞入底部縫隙中,不嫌麻煩的話,表面可再灑些生的白芝麻,餅會更香

覆蓋鬆弛30分鐘以上(可冷藏鬆弛一晚,隔日再煎)

4.將鬆弛好的麵糰壓扁,桿成圓片,

5.平底鍋燒熱,加油....油不可太少,否則煎出來的餅會較硬,

以中偏小火煎餅....全程蓋鍋蓋煎至兩面金黃....即可。

※註:

1.我個人喜歡桿成約7-8吋大,注意這個配方不宜桿太薄...否則會失去軟Q口感。

2.煎餅不可太小火,否則煎的時間拉長...餅皮會過於乾硬;火太大則表皮容易焦硬。多煎幾張自能掌握好火候

3.全程蓋鍋蓋是避免水分散失.....這可是楊老師特別強調的煎蔥油餅要訣

4.煎好可以趁熱拍鬆,成為簡單抓餅...會更好吃

5.可一次做多些,鬆弛好桿成圓片後,一張張用保鮮膜分隔好相疊,裝入密封袋內冷凍....隨時可取出,不必解凍,直接下鍋煎來吃,很方便

6.本來我要做的是楊老師的配方,但我不喜歡太多地瓜粉增加Q感,總覺得那種Q感假假的....所以在A料部分做了調整,後來燙麵時又不小心失手....於是修正了水量,

沒想到做出了一個...老公覺得最好吃的配方。

為了比較各配方的差異性,我隨即又揉製了一個麵糰,完全忠於楊老師的原配方,

結果....老公還是覺得,先前那個誤打誤撞的“偏方”仍是他心中的第一名。

楊老師的配方既不便公開分享,就貼上這個經我修改後的配方

※這個抹油酥的作法....是楊老師的獨到秘訣...比起一般只抹油的作法....更酥,就好比做油酥皮點心般....可使麵皮更具層酥感。

而煉蔥油是澤媽敎的方法.....楊老師只是用一般的沙拉油加麵粉;

我用蔥油來調麵粉做成油酥,包入餅皮中...味道更香

 

配方二:半燙麵蔥油餅(參考澤媽給的百分比)

材料:

A中筋麵粉200g+鹽4g

B滾水100g

C冷水60g......我用攪拌機攪打,一成團就再加2c.c的水...重覆幾次...其實我共加了70g→用手揉的話...水量要斟酌,約50-60g即可

D油(沙拉油、橄欖油、葡萄籽油、維力清香油....皆可)10g

作法:

1.A先混勻,沖入滾水,邊用筷子攪拌成雪片狀,拌幾分鐘後稍降溫...再用手抓揉.

3.分3次加入冷水揉成團後,加D揉到三光....若用手揉麵...這部份覺得黏手不好揉至光滑,不可額外加粉,可以將麵糰鬆弛20-30分鐘後再揉...就比較容易揉到三光

4.覆蓋鬆弛至少30分鐘以上....1個小時更佳

5.取出,分2-3等分....我喜歡做得小張些,所以份成3份,

桌上抹油,將麵團推壓或桿開成薄片,

均勻抹上油酥,灑上蔥花及炒過的芝麻,捲起,邊捲可邊拉薄麵皮,捲成長條後,抓住兩端,輕輕在桌面上點甩,拉長....像做拉麵的動作那樣。如果麵條太緊...可以鬆弛一下再甩

3.盤成螺旋狀,尾端塞入底部縫隙中,不嫌麻煩的話...表面可再灑些生的白芝麻,煎好的餅更香。

覆蓋鬆弛30分鐘以上(可冷藏鬆弛一晚,隔日再煎)

4.將鬆弛好的麵糰壓扁,桿成圓片,大小厚薄隨意,

5.平底鍋燒熱,加油....油不可太少,否則煎出來的餅會較硬,

以中偏小火煎餅....全程蓋鍋蓋煎至兩面金黃....即可。至於拍不拍鬆....隨意

※註:

1.我個人喜歡桿成約7-8吋大,再薄的話...餅會較脆

2.煎餅不可太小火,否則煎的時間拉長...餅皮會過於乾硬;火太大則表皮容易焦硬。多煎幾張自能掌握好火候

3.全程蓋鍋蓋是避免水分散失.....這是楊老師特別強調的煎蔥油餅要訣;

薄一點的餅可免蓋鍋蓋,但是稍有厚度的餅則一定要蓋。

4.煎好可以趁熱拍鬆,成為簡單抓餅...會更好吃

5.可一次做多些,鬆弛好桿成圓片後,一張張用保鮮膜分隔好相疊,裝入密封袋內冷凍....隨時可取出,不必解凍,直接下鍋煎來吃,很方便

※抓餅作法大致同配方二,

惟在步驟5的部份,抹油酥、灑蔥花芝麻後...不捲起,

而是如摺扇子般摺起,摺成長束狀,

再盤成螺旋形....後面步驟都一樣。打褶過的餅皮...煎好拍鬆後的層次感會較明顯。如果不加蔥花,只加白芝麻或黑白芝麻....就是芝麻抓餅了

 

配方三:Alaskan大哥的發麵蔥油餅

因為涉及智慧財產權,我不便直接轉貼原配方。

等我找到楊桃網站的網頁再做個連結

以下是我個人稍調整過的作法:

中筋200g

鹽4g

酵母2g

冰水135g

沙拉油10g

作法:

1.所有材料用攪拌機打到擴展(或用手揉到三光...即麵光、盆光、手光),分成3等分,室溫鬆弛30分鐘-1小時(室溫鬆弛不可過久....否則發起來就變包子了);或是冷藏鬆弛半天以上

2.整形(同樣抹上油酥、放蔥花芝麻,捲起...整型方式同上)後,放入冰箱鬆弛...最多一個晚上

3.桿開約6-8吋厚,若超過9吋(如照片)....就失去鬆厚口感...,會變得比較酥脆,其實厚薄的口感都不同,可隨個人喜好調整,

只是我兒子喜歡我將這個配方做得厚一些,還可加個蛋和小白菜、九層塔之類的,成為蔥油蛋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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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寫於2011.11.21 15:56,文中的CROSS包金筆每天都在用,墨水也還沒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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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因就是因為K島上有人問鋼筆的事,想找個漂亮的圖,結果搜到這裡(http://www.polodeluxe.idv.tw/blog/archives/194),看到了美麗的鋼筆字體,一頭栽進PTT文具版,尋找鋼筆眾挖的坑,雖然根本沒有極力抵抗還是被推坑了,別人有我怎麼可以沒有?這個時代發炫耀文放火的人真該死,

在不甘示弱的心情下,火速找出家裡的CROSS包金筆,這支美麗的神秘金筆經年累月一直被插在老爸的筆筒里,大概是別人送的吧,用的是卡水,筆早就乾了,連它的三支未開卡水朋友也不行了,沒水=什麼都寫不出來,還不知裡面殘墨有沒有乾淨,在自來水下一直都會整缸染藍,怵目驚心。又因為年久未寫,深怕裡面若是壞了,墨水堵塞不說,甚至會發生墨水侵蝕內部零件,這支筆就報銷了,所以又GOOGLE一下清潔方式(超音波?難不成叫我找眼鏡行?http://pens.biolab123.com/?p=110),聽說好像買個吸墨器是個好方法,等大致清潔好了,發現我既沒卡水又沒    沒墨水(寫個毛啊!),不甘心跑附近文具行買卡水,還不知道現在的文具行到底賣不賣鋼筆卡水,很麻煩的,是否要買個吸墨器呢?

吸墨器也是看別人網誌來的,能代替卡水的神秘機械,又能夠清潔鋼筆,之前只知道貴貴的卡式墨水(一管25~30)的存在,總之就是買個墨水跟吸墨器吧,不然有筆也沒用啊,墨水要買哪一種呢?誰知道,又GOOGLE了一陣,發現天上的彩虹的顏色都可以買得到哈,現在這個社會,買東西第一就是要搜店家,就是這個坑,叫筆店:(http://www.pcstore.com.tw/pens_store/),還有另一家讓大家的荷包都很害怕在顫抖的這家,叫小品雅集(http://tylee.tw/index.php),做了數小時的瀏覽,決定第二天去實體店舖詢問及購買,店舖的挑選就是交通方便而已,沒買過誰知道是好店爛店。

在台北的任何一個角落一路公車就可以到的....書店街的一角,有家看來很普通的就是欣業文具了(就是前述筆店的實體店舖,看這裡:http://www.wretch.cc/blog/juyacw/16506197)。CROSS包金筆也帶去鑑定,老闆拿了麂皮布擦擦,說這是現價15000以上的絕版筆(心中竊喜了一下,不過轉念一想我又不可能轉賣牟利...),可見這個金的K數很高,筆尖也是18K的,買了CROSS專用吸墨器,第一次使用,就拆了直接吸墨,是可以用啦,後來發現有點漏風還是怎麼的,轉轉到最後大概只能吸一半不能吸飽,不過不會漏墨就是了,墨水呢,不懂也沒必要挑剔,買的就是百利金4001皇家藍,沒有防水防彈防紫外線的功能(什麼都防的話,等漏墨就靠背靠木了~),高雅美麗的藍色很討喜,欣業比其他地方貴了 一點....價錢不比誰知道呢?誰知道9又二分之一的力行文具店就在咫尺之遙呢?(關於力行,看這裡:http://tw.myblog.yahoo.com/novel-stuff/article?mid=195)

東西到手才是真的,網路比半天不如實物在手,實物在手心情就好了起來。回家寫AA影印紙,會暈開,毛毛的,找到了N年前的光華雜誌印的日記手帳,才總算不暈了。慶幸這系列我有八本,夠我練字了。沒想到要畫圈圈什麼的來馴服這支筆,金筆的銥點很滑很好寫,但是有個缺點,就是...太重了,光筆身就很重,蓋好更重(好孩子可不要把筆蓋套在筆的尾巴喔,套在尾巴會傷筆桿,寫字重心也不對,尤其是高價筆是不能這樣玩的。),像是兩國元首簽訂和平協定用的,而且也不可能帶出門,光這一支就比我一身行頭加起來要貴重了。所以這一支就讓給老媽去玩了,老媽一向很自慢自己的字,不過她的毛病就是寫字太用力了,跟鋼筆使用的法則相違背,既然她有筆了,不就表示我沒筆了嗎,意思就是....該買筆了,聽說寫漢字的人,就要買漢字文化圈的日本筆,寫起來才會爽快,不是寫樂就是白金牌,就白金牌Platinum #3776-PTB-10000B,,僅僅是看得順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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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筆被稱為是萬年筆真是金剛不壞。是個很好的嗜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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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all100.bokee.com/6855947.html

冬季感冒會引起喉嚨痛、流鼻涕、鼻塞等症狀。如果沒有治療會嗆嗓子、嗓子刺痛、鼻子抽抽嗒嗒地感到非常不適。會給人不愉快感,以及骯髒感。

咽喉痛是一件令人非常討厭之事,不但食物無法經喉嚨嚥下,嚴重時連咽唾液都感到痛苦,甚至說話也會感到疼痛。如果隨意治療的話,有可能更加惡化。

  治療喉嚨痛、鼻塞的中醫穴位按摩及指壓法

中醫師認為,指壓“尺澤”和“上尺澤”兩處穴道可以有效治療喉嚨痛、鼻塞。首先將手臂上舉,在手臂內側中央處有粗腱,腱的外側外就是“尺澤”。 “尺澤”上方3-4厘米處用手強壓會感到疼痛處,就是“上尺澤”。

指壓時放鬆並將手腕伸直,然後一面深吸一口氣一面用食指和中指置於“尺澤”之上,再緩緩地一面吐氣一面強壓6秒鐘。其次再以同樣要領指壓“上尺澤”。如此交替重複10次,才換手指壓,每天各做2次。

由於這種穴道指壓按摩法,可使“氣”通於經脈,喉嚨痛能立即消除。

人體上肢穴位圖解

指壓“迎香”時,對去除流鼻水、鼻塞和關於鼻子的一切不適之感都很有效果,能治愈鼻病。 “迎香”位於鼻翼左右1厘米處,指壓時左右同時進行,先深吸一口氣,將食指置於其上,一面緩緩吐氣一面壓6秒鐘。其次一面吸氣一面卸除指力,如此重複10次就能治好鼻塞、流鼻水。刺激此穴道也能使嗅覺復活,使你能辨別各種香味激起食慾。

頭部穴位圖解(正面)

喉嚨痛、咳嗽 勤刮肺經

感覺喉嚨乾癢尚屬於早期,不妨來碗綠豆湯解熱,楊賢鴻建議。

雙和醫院傳統醫學科副主任韓豐隆說,如果喉嚨有痰,黏稠又咳不太出來,屬於熱性感冒,清化熱痰的藥材如牛蒡子、浙貝、瓜蔞都有效。反之如果是清痰,又有畏寒症狀,則是寒性感冒,去寒的陳皮、金桔有鎮咳效果。

使用方法以一錢沖泡500cc熱開水即可。

▲按摩穴道則以少商、列缺為主。少商穴屬肺經,位於大拇指指甲根部內緣,是治療咽喉症狀的特效穴,能緩減咽喉疼痛,列缺在腕橫紋上方1.5寸(二指寬),或是乾脆在手肌腱外側的肺經刮痧。

處理喉嚨痛,我有最快的方法!

大概沒有比這個更快的方法了, 只要洗澡的時間(10~15分), 喉嚨痛就能康復。
直接刮痧! 可以用任何能刮痧的東西, 但強烈建議用自己的手指頭(剪掉指甲)來處理, 不過你得付出代價,
就是會「痛」。

可以利用洗澡時, 在脖子抹上肥皂後,(平時也行,但記得塗乳液)以三根手指頭(大姆指、食指、中指)
去「推」喉嚨痛的外側部位, 如果會咳嗽就咳出來; 如果會痛就忍一忍(請斟酌自己能承受的範圍),
只要「痧」(紅紅黑黑的斑點)出來後就大功告成了。 (若痧沒出來,會需要較長的時間才能痊癒)

通常只要刮完痧後, 喉嚨痛就能消除80%以上,喉嚨沙啞(方法一樣)一天就能痊癒,
因為小沙子已經做過N次的人體試驗, 屢次不爽。 真的,我敢發誓!

刮痧後記得喝500c.c.的溫開水。 只要不刮破皮, 除了醜了點以外(也不會太明顯啦,痧三天後會消失),
這個方法幾乎沒有副作用。

但這不過是權宜之計, 最好能長時間做全身的經絡理療, 做好身體保健,
畢竟預防勝於治療。 祝福大家都健康。

引起咽喉發炎的原因很多,比如感染,愛講話而過度使用喉嚨,造成喉嚨干燥疼痛,聲音沙啞,喉嚨老是有痰不舒服,但是你可能不知道,飲食不當,誤服補藥與熬夜都會加重病情哦!

一.咽喉發炎可以因飲食不節制而引發,如嗜食煙酒、辛辣油炸、薑蔥蒜等口味較重的食物,都會加重病情,以下是咽喉發炎的飲食宜忌,不過也不是一輩子都得遵守這樣的宜忌,只是在發炎期間,應該切實做到。


咽喉發炎的飲食宜忌:
適宜寒涼食物:
西瓜、水梨、楊桃、蓮霧、葡萄柚、柚子、椰子、橘子、山竹、蓮藕、綠豆、白蘿蔔、大白菜、苦瓜、黃瓜、絲瓜、冬瓜、蕃茄。
禁忌辛辣、燥熱、燒烤、油炸食物:
辛辣物:
辣椒、大蒜、胡椒、老薑、蔥、沙茶醬。
燥熱物:
八角茴香、韭菜、肉桂、花生、巧克力、瓜子、開心果。
熱性水果:
龍眼、荔枝、榴槤、哈密瓜。
刺激性食物:
咖啡、咖哩、沙茶醬。
容易生痰食物:
甜食、糖果、糕餅、漢堡、薯條。

二.咽候發炎可以是因為誤服或過量服用溫補藥物所造成的後遺症:一般人總以為中藥的補藥可以「有病治病,無病強身」,這種觀念並不完全正確。因為補藥是用於虛性的病人,而虛性的病人在中醫的看法,又可大略地分為氣虛、陽虛、陰虛、血虛等四個類型。不同種類的虛性病人,所服用的補藥之差異頗大,一般咽喉發炎的病人是陰虛火旺型較多(如容易口舌乾燥、喉嚨乾痛,比較怕熱),假如誤服或過量服用溫補藥,如肉桂、人參、黃蓍、當歸、四物湯、十全大補湯,那麼症狀只會愈治愈嚴重。因此即使是補藥,也應該遵照中醫師的指示,以免濫服傷身。

三.此外長期熬夜、失眠、或疲勞過度的情況,也會加重咽喉炎的程度。那是因為長期的熬夜或疲勞,會使體液如汗液的蒸發、尿液的排泄增加,造成體內水分的減少,引起咽喉炎的加重。

詳全文 喉嚨痛、鼻塞的中醫穴位按摩-黃帝內經-新浪部落 http://blog.sina.com.tw/one1/article.php?pbgid=53999&entryid=621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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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一立,1985年生,彰化裔台北人。國中畢業,曾任美術編輯,作品獲金蝶獎榮譽獎。陸軍特戰指揮部傘兵退伍、淺草くるま屋人力車伕退役,現役民主進步黨平面設計。

得獎感言:
他被看到了,自從他看不到之後,就再也沒有人看得到他了。公投又是一天,我好像必須告訴他了,但是如果,我是說如果,他叫我念,我要念什麼。好像他問我人生是什麼,我今天沒有答案。

★★★

◎顏一立 圖◎川貝母
直到現在,和他的見面多在年夜的中午,吃完午飯,他便去午睡,沒有誰說再見,也沒人知道什麼時候再見,但另外有一天,有那麼一天,沒有重大事故,也非人員傷亡,往往是個投票的日子裡,天氣正好,我無路可逃。

這天早上的我,起床後老喝太多的咖啡,吸過量的菸,工最細的梳洗,白、最白的上衣,坐在我們的淡米色沙發,看我們的觀葉植物,看我們的訂製百葉窗,再看看自己,可真是窗明几淨到了一副什麼德性。

男友在床上昏昏沉沉,問起了他,而我說的全是謊。

從考大學到進部隊,出社會到談感情,我一次次地編輯整理,一回回地校對設定,他的版本像是作業系統,不知更新到了幾點零。我必須非常地小心,小心地說,以及小心地不說;我向來也相當地疲倦,時不時累倒在錯誤和正確的模糊裡面,比方怎樣是正確,例如錯誤,又是之於誰。我常常在想他上電視節目訪問時,主持人介紹的那個,什麼為街友申請補助的盲傳教、什麼幫助弱勢的弱勢、什麼黑暗之中見光明的人,是不是他自己的版本幾點零。

他是誰,他到底是誰。

前去見他的路上,我習慣等一班來日不多的公車,等它沒了氣,我便大可不必在分鐘的車程裡拚命地回想過去,好像想起他從前的糟糕,可以把我的現在全部抵銷,但怎麼個難過,如何個苦痛,又是個為什麼、年幼的我計畫著殺了他或是殺了自己,記憶失去得乾乾淨淨,所剩無幾的只有謎。

他曾經全身是血地監視我的功課,送去急診,死了又活了。我也見過一地赤裸的家具,床埋在魚池裡,梳妝台倒臥在車庫中,桌椅認不出原形,有的不見蹤影,家具被比喻成了我們的死,死狀極為難看。或者他在家裡的牆上哭著寫字,大量的字,悲字、怨字、哀字,那些字是呼救、是詛咒,我看不懂,不懂我們正在步入的,是未來的不明之中。

我這個東西,說來是在那般極端氣候下種植出的作物,所以我再也不哭。

下公車後,我跟著動物內臟發出的負面氣息,一路找到位於市場之上的老公寓,打開了門,他每次都站在門後,二手抓在柱子上,向我身旁誰也不在那裡的地方,用台灣話叫我的名字。

「什麼人?一立嗎?」

「你兒子。」

他這麼問的時候,眼睛都好像我見過的一場大霧,灰茫茫的全是光亮,我往霧裡看,永遠是空無一物。

快要中午,他著裝,襯衫、皮鞋、手錶,西裝褲和太陽眼鏡以及小型收音機,其實真的只是出門投個票,我們的打扮也太好笑,但前年一起出門是投公投,前年的前年投總統,出個門是改朝換代,誰又知道下次出門的那天他在不在。

等待的時間裡,我會按床位順序問起他的室友,睡下面的、睡窗前的、睡門後的,但室友的名字我記不得,也不方便記得,因為名字一旦不在,多半是不在了。

他告訴了我三個故事,而他是這麼說的。

第一個是被老公打的女人,打到頭腦有問題,跑出來忘了怎麼回家,跑來這裡又跑出去,再也沒回來的女人,忘了家也忘了這裡。

第二個是一生只上到老婆三次的男人,覺得自己垃圾不如,有家不回去,快死了。

第三個去給人家幹屎孔,幹到得愛滋,死在路邊了。

說到室友,他的視角總是往下,在他眼中,人世間哪裡都貌似地獄,差別在於他從地獄往下看,有的是十八層地獄。

從他的住所走到投票所,我們十指交扣,手挽著手,一步拆成三步走,不到半公里的路,一個人走是六分鐘,二個人走是六十分鐘,天氣冰涼,我卻汗如雨下,每到今天我才看得仔細,路不平不安,有陡有坡,再普通的風景都過分銳利,而我是眼睛,我得是眼睛。

「我們出門了。」

「我們要下樓梯。」

「我們正在等紅燈。」

路上他說話老是被我這樣打岔,有次我笑出來,他問笑什麼,我沒告訴他,這些提示聽來簡直太像什麼事情的練習了,我說沒事,剛剛有狗跌倒,但話說出口,我才聽到自己在說什麼。

他正好是在眼角膜移植手術的隔天跌了一跤。

美國的眼角膜三十萬,印度的○元,他在○元的等候名單上待了七年,七年過去,他登出了我們,眼角膜登入了他。之後有二通陌生的電話打進家裡,第一通說手術順利,術後視力恢復的百分比,可以從預估的百分之五十提高到八十,第二通說跌倒了,從此機率為○。

我記得那天,聽到消息的我,不知怎地想起他過去長期養在家裡的一種、名叫血鸚鵡的魚,魚每次都在他出事時,紅得出血,跳出魚缸,一條一條死在地上,所以每次他沒事回到家,總笑笑說擋煞了,沒二天又有新的魚來到家裡,而我非常討厭那魚,但那個消息也像是自殺的魚群般,不講任何道理,成為冰冷的事實。

「你兒子來帶你投票喔!這麼好!」

魚販這麼說,肉商這麼說,賣房賣春聯賣二手碗盤的都這麼說,他走得愈來愈快,我說沒有啦,謝謝啦,以後多幫忙啦,投票搞得像拜票,一票一票投給他兒子有多可笑。

「你是找不到一個好工作嗎?」

「不是找不到,我已經找到了。」

「可憐,你看你講北京話、講英文、講日本話,啊台灣話是講得了幾句,我們一直被他們欺負,你就是從小被他們洗腦,笑死人。」

他不知道,現在的我講台灣話,因為我講的時候,他也看不到。

抵達投票所前,我們先得穿越他的國家困境,行經他的婚姻問題,路過他的人生不幸,再折返回他兒子的沒出息,但,我要如何向失明的他說個明,什麼叫平面設計。

我記不得他是從哪天開始再也看不見我,更不要說工作、生活或者夢了,剛剛那個誰告訴他兒子很帥,他只好往前走,看他那副一天比一天更陌生的外表,我在想,他又有多久沒見到自己了。

我們是怎麼走到今天這步的,我被設計學院退學後、考上藝術大學前空白的時間裡,我們也是每天在家聊天打屁,開開心心,一起走去家樂福買東西的,但我走出了空白,留下他一個人在那裡。

走得累了,他會停下來抽出二支菸,他一支,我一支,他看不到我掉包成了自己的菸,看不到我抽著菸、拍著他不在那天可以用的照片。

我發現他說的第三個故事,八成是聽說了我和男友同居的事,他就是這樣,我沒問他是幹屎孔不行,得愛滋不行,又或者是死在路邊不行。

上次我們如此逼近性向的時候,也像今天不停地走。

那天的他,到錄影帶店的小房間裡接我,我因為偷了一捲同志電影被抓了進去,正趴在桌子上假裝哭泣,他把我帶走後,回家路上什麼也沒說,當時風吹得很強,那風聲聽起來,好像沉默本身的聲音。

我後來才明白,為什麼只有那次,他沒有打我。

投票所是間借來的國小,隊伍從教室排到了校門口,我們等得沒話好說,只聽見他的收音機發出地下電台的賣藥噪音,止疼治牙去痔瘡,有人聽得煩了不爽了走過來了,突然裝聾作啞,他們看到了,那是瞎子和他兒子。

教室裡分四階段,身分證明、選票領取、選票圈選和票箱投入,共有八位監票員,有幾人等於必須說明幾次的他不方便可否由我代勞,但是他總在我交涉到一半時向他們破口大罵,於是他們也如常地建議和等待我們共同進入投票間。

在壓縮的空間之中,在瑕疵的系統之中,我想問的是,他就這麼信得過我嗎?

買菜回診搞補助,他多的是方法、多的是人幫忙,但只有今天、只有這件事,非兒子不可、非我不可,想到這或許是我瀕危的孝了,我消化不良、頭昏腦脹,怕自己蓋錯了章、廢掉了他的希望。而他像是看見我的沒用,宏亮地把票上的名字叫了出來,他們拍打我們的隔板,他被打得怕了,我也向他們破口大罵。

回去的路上,我又想起那天,他犯下的罪,從時間裡浮了上來的那天。

我當時人在降落傘上,那是傘兵訓練的最後一個考試,軍機飛上平原,從降落到著陸前,有不到三十秒的滯空時間,空中的我失去了重力,沒有了聲音,一片祥和得我以為我是自由的,但電話從家裡打了過來,說他不知去向。

他的房間留在原地,從收音機到夏用草蓆,沒有帶走一件東西。我至今全部忘記家人怎樣了、家怎樣了,只記得我回到家時,像是有人把窗全打開,非常地涼快。

再見到他,是在一棟帶有宗教和收容功能的建築物旁空地,空地上的人孤魂野鬼般,有的發呆,有的在笑,有的向樹說話,我在人群中看見了他,他站在那等的是我,樣子,卻是一無所有。

誰可以告訴我,他是什麼人,他是惡人,是生我的人,也是老了盲了失去了的家人。

回到他的住所,飯菜都在桌上等著,我先把蘿蔔湯微波,白飯再蒸一下,滷肉開小火,碗筷放至他的手中,告訴他這是碗筷,即使我從來不知道自己幹嘛說這是碗筷。

我們在電磁、水氣和火光之中,聽廣播開票,待食物回溫。這時我看見了,我看見他在家裡煮東西的畫面,那是切菜剁肉削水果、滾油沸水大小鍋的事,他是怎麼做到的,沒有人看到,而今天的碗裡也有那些、焦掉的蔥般的黑色小型生物,一點一點,那是他的盲點,我閉上眼睛,一口一口吃進肚子裡。

「好吃嗎?」

「好吃。」

「好吃再多吃。」

傍晚吃完飯,他走回房裡,為我開了燈。

坐回床上聽收音機的他,向我更新近期具有代表性的夢。夢的內容,是一天他午睡時走出了肉體,一路走上天花板站在那裡看自己,我沒問他,所以夢中的他看得見嗎,夢中的自己,看起來怎麼樣。之後他說出了夢中的日期,是幾年後的幾月幾日星期幾,他告訴我,他會死在那天。

他問人生是什麼,我沒有答案。

閉上眼睛前,他又問桌上那本家樂福的型錄在特價什麼東西,家樂福,我尷尬地打開來一頁一頁讀,讀啊讀的,恍恍惚惚的我,回到了我們很久以前的家,找他的冰箱有什麼,找他的櫃子有什麼,找他的點心盒有什麼,找到了什麼便讀什麼,貢丸八十九、方塊酥七十九、竹葉青一百二十九……他像是睡著,或許聽得到或許聽不到,收音機同時愈來愈快,愈來愈吵,三百一十七萬票、四百二十三萬票、五百六十七萬票……他像是說夢話,說了一句話。

我抵達廣場時,是漫天的紙花,鼓敲得響,電子螢幕閃閃發光,我一面走,一面喝便宜的酒,他說的話是個什麼意思,什麼叫做三個故事裡面有一個是他,他想告訴我,有什麼事實我看不到,我沒告訴他,我不知道該怎麼思考,我看到了,但我不知道。

我有時以為人生是一個巨大的幻覺,而我在那幻覺之中清醒或者昏迷,這樣而已。

時近午夜,我被人流沖進分隔島,坐在椰子樹下,我打了電話給他,告訴他,我代他投下的一票,好像是史上最高票,他說他知道,他問我是不是在哭,我說沒有,今天好長,他沒聽到,再問了一次,我說沒啦,剛剛被椰子打到,他說哪有可能,哪裡有椰子。

「爸,你又看不到。」●

【評審意見】
父與子 ◎陳素芳

冷峻的敘述下暗潮洶湧,次第鋪陳出看似疏離破敗的父子關係,時而清冷,時而自嘲。同志兒子牽著盲眼父親去投票,一路謝謝啦,以後多幫忙啦,「投票搞得像拜票」。走動間,父親說的三段故事是謎面,兒子的記憶是線索,聲音與畫面交錯,謎底浮現,兩人不明的未來開始透出一絲明亮。

敘述流暢簡潔,以惡趣的口吻狀寫父親的眼盲,在看似怨毒親情書寫中,以推理式的鋪陳,層層剝現父親的性向,手法新穎,展開同志書寫另一面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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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第十七屆林榮三文學獎.散文獎佳作】 蕭培絜/蕭培絜,1980年出生台北市,中山女高,芝加哥藝術學院,紐約普瑞特建築所畢業。曾任職建築事務所。著有小說集《名為世界的地方》、長篇《四遊記》。

得獎感言:
這是個沒有期待中得的獎,本來是因為隔離中,想給這兩個星期留下一個紀錄,我的生活充滿小型的跌宕起伏,光明和陰影,長跑和短跑。從來沒有這種人工製造出來的寧靜。突然間有了這個時間和空間上的空白。這個結果有可能是提醒我一下停頓的意義。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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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台灣,是一個七月的清晨,天已經全亮了,淡藍的水色天空,我們剛從飛機上下來,在漆黑的機艙過了十五個小時,高壓的嗡嗡聲還在耳朵裡面,下飛機後填了防疫有關的表單,人人都因不太懂,臉上露出幼兒般的無知神情。陸續在手機上收到簡訊,才順利起來。領了測試用的瓶罐,在標籤上寫好名字。又被領了出去,排隊到分隔的小格子裡,往裡面吐了唾液,扭緊。交給工作人員。

我們在天光之下排著隊伍搭乘計程車。工作人員一旁奔走,在我們的身上行李上,噴灑上大量消毒酒精,示意我把鞋底抬起也噴了一些。

我從車窗內看著外面,遠處有山,翠綠多汁,和剛去過的美國不太一樣。載我的是一位女士,她對防疫的事宜顯然比我了解得多。防疫旅館規定我在入住前半小時要通報,然而我不斷打電話或LINE皆未果,她見我煩躁便說,防疫旅館裡面的人都很忙的,車子下了交流道,我也順利聯絡上,便靜下來。車子轉彎,順著路慢慢地開上一個山坡。

我在大廳套了鞋套,和行李一起進了809號房。房間裡是一張書桌,大床,和面對著山的大面窗戶。我從行李裡取出睡衣和書幾本,行李便和鞋子一起被放在儲櫃裡。暫時成為一個裝飾品。

我進房便脫去鞋襪衣服,放了一缸水,洗澡洗頭。放水時我細細檢視著房間附的物品,肥皂兩塊,牙刷兩支,大毛巾小毛巾各數條,洗衣精,洗碗精,消毒酒精。我在水中沉浮著,洗去之前旅行過的痕跡。當我從水中再度出來,用飯店毛巾把身體頭髮弄乾,穿上居家的服裝,戴上眼鏡。我彷彿穿起隔離的偽裝。成為這房間的一部分。

最初兩日,旅行的震蕩才剛在身上止歇下來,房間內有大面面對山巒的窗。我倒一杯熱水在旅館杯子裡,面對著窗啜飲,看著車輛從腳下流過。這條是至善路,附近的建築物是故宮,在街的底端,有一家全家便利商店。白天安靜,到了夜晚則放著幽光。小小的人從裡面進出,走出來到我視線不能及處。

我和這個房間還不熟悉。在夜裡起來去廁所常會弄不清楚方位,需要開燈指引,然而過了兩日便熟起來。因為尚有時差,晚上七點多就上床睡覺,在四點半,天還黑的時候,有彈力一樣從床上起來,看天色一階階慢慢亮起。總是在我不經意的時候就全數亮好,營業,車流緩緩進來。山變回綠,遠處的,近處的,然後行人。

我給自己制定了一個鬆散的工作計畫表。早上是看新聞,早餐,然後文字工作,與里幹事通電話。中午吃飯,做些地板上的運動,下午就畫畫,讀書,小睡片刻,晚上則晚餐後泡澡,看個電視。睡覺。

早餐都是八點送至門口。由於時差造成的新的早起習慣,我發現自己常從七點就開門張望,看餐點有沒有出現在門旁邊的白色小桌子上。不久我習慣時時看一下旅館的LINE,看到他們傳來的,今天的早餐已送至房門口,祝您用餐愉快。才會起身去拿餐。

餐點確實現做,並且難以預測。早餐會是一個夾蛋的饅頭,或是夾胡桃和cream cheese的三明治配咖啡。對餐點的猜測成了我的樂趣之一,雖然從來沒有接近過。吃完早餐我嘴裡含著體溫計一面在浴室洗碗,將溫度回報給旅館。九點的前後,里幹事會打來,她大多花一分鐘問我的健康狀況,在我回答之後把話題轉向我的飲食生活。她似乎對我們飯店的餐飲極為了解,有幾次她在我的早餐送來前提早洩露菜色,在不知情下造成我些許的失望。然而她略為沙啞的聲音,她在告別之前每次都會說的加油喔,對我來說是個重要的儀式,有一個早晨,我猜她那天比較低落,我聽了她工作上的煩惱十分鐘之久。於是我也說了加油。覺得自己也給予得起一些人道的關懷。

午餐是十二點之後沒多久就送到,比早餐稍稍好猜。大部分是義大利麵。帶來的水彩教學書籍。我很有興味地讀完,卻發現自己完全沒有畫畫的欲念。在早晨安靜的工作後,我只想收看TLC旅遊生活頻道,看那些人怎麼改造那些房子。在家的時候我從不曾想看過,但我發現自己津津有味地看著每個房子的優缺點,給予我一種參與他人生活的錯覺。然後我會轉去看緯來日本台,看一個叫「日本一人祕境」的節目,節目從衛星照片尋找到一些山上超級偏遠地區的民宅,接下來是車子在狹窄的路上險象環生,然後尋到那個屋主。通常都會有一些還不錯的理由,是家裡的老房子必須有人照顧,於是脫離了山下的家人自己搬上來,然而照我看,根本都是些天生孤僻,喜好孤獨的人。雖然此刻親切地解說著家裡的建築和自己的營生,感覺在電視台的人走了之後會放鬆地大喊萬歲的類型。我看著他們,覺得我們站在同一邊,悠閒地看著對岸的人生活著。

下午我坐在窗前看馬路上的活動。我發現大部分的車子都是白色的,不知道怎麼回事。公車的車頂有各種式樣,有天窗的,有圓孔的。騎摩托車的人則像演員一樣,用肢體表演。有一個人騎車一陣子後,終於在街邊停下,她從後座拿出東西,展開後是粉紅色的雨衣,穿起來後又噗噗地騎走。或者兩人共騎著車在紅綠燈停下時,那緊靠著的裸露大腿會給我一種奇異的感覺,我覺得自己就好像剛買回來的金魚。還不能倒入新的水域中,於是和著一些舊的水裝在袋裡,隔著袋子在看著新世界,而尚不屬於它。

我的鄰居,感覺是位男士,有時候我會聽到他拉長的聲音,啊~的一聲,有種解脫的情緒在裡面,也許在伸懶腰。那多半是下午的時間。我進來的時候是個禮拜三,過了一天兩天,三天,就到了週末,雖然不關我的事,但週末還是值得開心的。街上多了人和不能預測的事,行人走路忽快忽慢,連大樓投下的陰影也變得薄了,透著橘紅。

晚餐來的時候是六點半左右,內容比較明確,多半是外頭買回來的便當,我把它放在我在旅行中買到的一個凳子上,坐在地上吃。像古裝劇裡的貴族。面對著有電視的那面牆,不管我怎樣提醒著自己,我總是會錯過夕陽。或總是覺得自己錯過夕陽。日落是一個綿延不斷的過程,而我不能掌握全面。每當我注意到的時候,天色已呈深紫色,車輛紛紛長出紅色的眼睛。而我穿著睡衣的影像倒影在窗戶上。我對自己搖搖頭,像是對自己說不用,還沒有用到你這個身體的時候。

過了第一個週末之後的週間,時間不如前幾天輕快,而逐漸展現它的重量。我發覺自己花費許多的時間在打掃。與之前外面的我比較起來,完全是天壤之別。每餐後的洗碗,擦桌子。地上是地毯,因此我時常爬在地上撿拾微小的碎屑。在浴室我拍打著地墊,把頭髮用衛生紙掃到一束,丟到馬桶裡沖掉,然後用馬桶刷刷亮馬桶。我在放洗澡水的時候用力洗乾淨內衣褲晾起來。在進來的第六天,為了給自己立下一個里程碑,我進行了一次大掃除,把所有的表面都清潔消毒,倒了垃圾,請櫃檯給我送了一套乾淨的床單和枕頭套。飯店的床單在前幾天睡起來的那種漿過的硬挺感和清潔的氣味,到了這時候已經慢慢散去。我上網看了示範教學,教導飯店管理的學生如何通過鋪床考試。我照著那個一步一步地實施,然後換了枕頭套,被我汙染過的床具照著規定,將它們塞入房間裡附的黑色大垃圾袋裡。這新獲的清潔會帶來幾日的新奇感。

我開始研究外送的菜單。在我進來之前,我曾暗暗決定過不叫外送。過了一週後,下午開始給自己點一些咖啡,在遲疑中叫了幾次晚餐的餐點。一些餐廳因應疫情推出的便當。上海菜就是東坡肉配上菜飯,炸雞拿到這裡外皮已經微濕。明白在疫情下的這種縮手縮腳,我仍吃得出那點意思。有些食物則很適合外送,像有一次的韓國豆腐鍋。我人在裡面睡著,還不等通知,已經被香氣叫醒,身體在吃完想吃的食物之後,會像夢幻一樣愉快。

冷氣開的時候有點冷,不開的時候又極悶,我在開和關之間反反覆覆,最後打了電話央我媽送家裡的小被子來。那黃色花朵的被子一進來這裡,就散發出令人懷念的居家氣氛,讓我從還要好幾天才能呼吸到新鮮空氣的想法中轉移。接下來的週末已經不如一開始的新奇,我的工作場地移到了床上,書桌上是吃過的早餐,還沒有收拾,時又值下午,下午是一個容易陷入消沉的時候,我感覺到自己的情緒和信心之類的東西,正在瓦解,心上沉重,有種莫名的滯怠,無計可消除。我聽到音樂的聲音從樓上傳來,就抬頭張望,顯然是樓上的鄰居決定重拾他的薩克斯風練習。先吹了幾個音階練習之後,就吹了一個稍微熟悉的曲調。我仔細回想,原來是卡洛.金的〈You got a friend〉。

當你沮喪失意的時候

你需要一些關懷

而且一切都不順心的時候

閉上雙眼並且想到我

很快地我會在那

照亮你最黑暗的夜晚

我哼著那個曲調,感覺到身體的內部有點暖起來。我從床上坐起來,放鬆了下來,隨意地開著電視,看看朋友的動態,沒事的時候就泡澡,在澡盆裡唱起歌來。音樂會像水一樣流過心裡,唱歌產生震動,而人需要發出聲音。

皮膚很乾燥,指甲生長的速度飛快,於是我早上起床便關掉空調,在網上訂了膠原蛋白粉,和指甲刀,照料著各種項目,水,肥料和空氣,好像自己是一個盆栽。我注意到自己就像在風中拿著桿子走平衡木的人那麼容易搖晃,一點點的震動,心中的不安,沒有吃好或睡好,便反映在腳步上。我便調配著時間,吃飯量和喝水量,睡覺的時間。我察覺到過去對待自己身體有如暴君,習慣熬到兩點,不准它累,累了也不許睡。我因此九點便收拾好爬上床去,在十點前便睡著了。

週一是第十二天,照規定會有PCR的車輛到旅館門口來,幫我們快完成隔離的人做檢疫。旅館說,可能隨時會來。於是我在前一天晚上就想像著外出,準備外出用的上衣和牛仔褲。把鞋子從櫃子裡拿出來的時候,有種怪異的感覺。

我晚上不斷地做夢,夢中自己錯過了時間。以至早上雖然已經準備好了,還是匆忙。走到戶外,所謂的防疫檢驗車是一輛公車改成,門口有全身防護裝備的人員。陽光燦爛地照在皮膚上,我可以感覺到太陽光和皮膚裡的一些什麼,正進行一些久違的作用。我已經做過PCR數次,但每次那探索的尖端直戳鼻子內部,還是恐怖。下了車我大口呼吸,空氣新鮮,從房間裡看到的山是鮮活沒有隔闔的,就像老派漫畫裡Boom!Bang!那樣鮮明的色彩,衝擊不已。我眼睛望向遠方,看到一些超越我平常窗裡視線的地邊。原來這裡還有個在蓋的樓。而那裡是個平房。我緩慢地走回旅館。一隻白色蝴蝶在太陽下轉動著地飛。

出去的前個晚上,我吃晚飯的時候把桌子調了頭,面對著窗外吃。天色不意外地愈來愈暗,偶爾突然紅霞閃現,鳥兒不時從窗前飛過,路燈亮起,照亮行人回家的影子。然後整個天空像翻了面一樣地變成霧面,就讓人領悟到,啊是夜的起點了。我移步去把燈點起。每天都有這樣的事發生,真是奇蹟。我眼睜睜地看著。

我整理行李,打開它們,外部的生活就向我撲面而來。以前慣用的物品就像被拋棄的想法一樣摺疊在裡面。我恍然發現外面和裡面的生活差異不在於房間內外,而是對生活的想像。在外面的時候怎麼延伸,在裡面就怎麼收束。在這裡面時候的餐具,用品都用完了,像褪下的皮一樣被丟進垃圾桶裡。該帶走的書和衣服則放進行李箱裡。我躺在床上,沒開燈也沒亂想,就暫且在裡面和外面,今天與明天之間,哪裡也不去。●

【評審意見】
隔離的風景◎蔡逸君

從命題開始,即以慎小謹微的姿態,描寫危城,圍城的大事。一般是小題大作,本篇是大題小作,仔細描繪新冠肺炎疫情中,被隔離十四天的風景。多以流水帳的形式客觀記錄著一物一景,這些在平常日子,被視為瑣碎甚至到無聊的事物,卻在人被限制行動自由後,於心中開展出它的實質意義,人們以為的微,是多麼的有分量,可以壓垮或救贖人的傲大自我,一如新冠病毒本身的客觀實質所帶來的。微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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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維羅妮克·格林伍德
2021 年 12 月 20 日
甜甜圈與荷蘭定居者一起前往美國,成為一種備受喜愛的民族小吃——儘管它們是作為一種消除飢餓的緊縮食品而發明的。

大多數人心中都有一個為甜甜圈保留的柔軟地方:枕頭般的質地,酥脆的釉面外衣,甜到幾乎會讓你對甜甜圈失望,但永遠不會,或者至少不會太久。在麵包店,一盤又一盤甜甜圈發出的暖黃色光芒迎接了許多早上的顧客,減輕了許多負擔。我深情地記得我家鄉商店裡的楓糖糖霜糕點,很有可能,你對自己的甜甜圈有一種令人回味的記憶,一個油炸過的瑪德琳蛋糕。

油炸麵團是一個古老的、古老的惡習。只要麵粉經過碾磨並且手頭有大量動物脂肪或油,它就可能出現在菜單上。但是我們通常想像的甜甜圈是一種相對年輕的食物。在世界各地的商店中以該名稱廣為人知的北美版本似乎起源於美國革命後的幾十年,當時荷蘭人的款待有了新的身份。

閱讀甜甜圈的歷史,你可能會驚訝地發現,甜甜圈長期以來都帶有民族主義色彩。在美國這個新國家試圖在世界上站穩腳跟的同時,它的居民也在試圖弄清楚它的本質是什麼——關於它的文學、關於它的民族性格、關於它的食物。這意味著作家和評論員回顧這個國家的(相當短的)歷史時,帶著一種懷舊和虛張聲勢。

紐約之前是紐約,當然,它是新阿姆斯特丹,作家們常常懷著深深的喜愛反思早期時代的荷蘭風俗。這些習俗之一是製作油炸麵團球,稱為 oliekoecken 或油餅。這些零食的配方出現在一本 17 世紀的荷蘭食譜中:它們用酵母發酵,並撒上乾果。

美國文學中最早提到甜甜圈的人之一是作家兼外交家華盛頓·歐文,他以《睡谷傳奇》和瑞普·範·溫克爾而聞名。在他 1809 年的紐約尼克博克歷史中,他詳細介紹了古色古香的美荷民俗,描述了不遠的過去的“原始茶會”:“這些時髦的聚會通常僅限於上層階級,或者貴族:也就是說,他們自己養牛,自己開馬車。” “它肯定會誇耀一大盤甜麵團,用豬油煎炸,稱為甜甜圈或 olykoeks——一種美味的蛋糕,目前在這座城市鮮為人知,除了真正的荷蘭家庭。

將甜甜圈識別為家常便飯,使其不僅僅是甜點——它還賦予了它正宗美國美食的顏色。(順便說一下,YouTube 頻道 18th Century Cooking 的 Jon Townsend 認為這個名字可能來自於已經成熟的糖果,叫做姜仁,這是一種和核桃大小差不多的小圓餅乾。甜甜圈是小圓球麵團,因此它們是“堅果”。)

圍繞甜甜圈的樸素善良的幻想仍在繼續。在歐文寫下它們的 50 多年後,甜甜圈已經形成了現代圓形——但這種轉變的真正方式和原因已經被時間遺忘,被一個涉及新英格蘭水手和他的水手的故事所掩蓋。母親。這個傳說的一個版本認為,漢森·格雷戈里的母親為他的旅行製作了甜甜圈,他把甜甜圈塞在了船舵的把手上在暴風雨中吃東西,但幾乎有無限的變化。也許只要看看甜甜圈的材料科學就可以了解它的穿孔:一團厚厚的濕麵團,在外面煮熟後,放入熱油中,中間仍然是生的。但是,如果您堅持要吃超大的糕點,那麼在中間開一個洞將有助於確保其均勻煮熟。

對於甜甜圈帶來的所有樂趣,當你周圍沒有更好的東西時,油炸麵團是你做的
新英格蘭捕鯨船的文化也涉及可能有點腥味的甜甜圈。邁克爾·克朗德爾 (Michael Krondl) 在他的《甜甜圈:從波士頓到柏林的歷史、食譜和傳說》一書中寫道,在捕獲並處理手頭的大桶後,船上有大量鯨魚脂肪,因此油炸是合乎邏輯的做法。瑪麗·布魯斯特 (Mary Brewster) 於 1845 年在捕鯨船上捕撈漁獲物時寫道:“男人們都在唱歌和大叫著甜甜圈.”

甜甜圈的民間信譽可能隨著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甜甜圈女孩,救世軍志願者為美軍炸甜甜圈而達到頂峰。成千上萬的婦女在戰壕附近分發,海報和致敬這些婦女為士兵帶來家的味道的奉獻比比皆是。救世軍的形像也得到了提升。到戰爭結束時,“他們選擇的圖騰,甜甜圈 [原文如此],是家的根深蒂固的象徵,”約翰·T·埃奇( John T Edge) 在他的《甜甜圈:美國激情》一書中寫道。

但至少對一個甜甜圈女孩來說,這種款待的樂趣消失了。據報導,在戰爭期間炸了 100 萬個甜甜圈的海倫·珀維安斯 (Helen Purviance) 在之後的救世軍籌款活動中接受了《紐約時報》的採訪,當時她在 Savoy 做甜甜圈。“Purviance 小姐說她不喜歡做甜甜圈的工作,”報告中寫道。“她說她已經開始將油炸甜甜圈與‘戰爭的恐怖’聯繫起來。”

“戰爭沒有榮耀,”她告訴記者。

事實上,儘管甜甜圈帶來了所有的樂趣,但當你周圍沒有更好的東西時,油炸麵團是你做的東西——例如,在捕鯨船上,或在泥濘的海溝裡。(最著名的是,美洲原住民炸麵包作為一種逆境食物而聲名鵲起;它是由人們因美國的重新安置政策而被可怕地趕出家園而製成的。)

現代商店的甜甜圈可能被包裹在美國土布美食的敘述中。但油炸麵團是靈魂的安慰,無論是在困境中還是在其他情況下,全世界。超越通常的選擇,您會在大多數文化中找到甜甜圈,每個文化都有自己的故事、自己的浪漫史、他們自己的奉獻者,他們會告訴您什麼才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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