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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據日本暢銷小說改編的同名電視劇《蒼穹之昴》昨起在北京衛視首播,這是一個由日本演員塑造、日本人眼中的慈禧太后的故事,27年前憑藉《阿信》紅遍亞洲的田中裕子在觀望和爭議中重返中國熒屏。日前,田中裕子接受了本報記者專訪。儘管隔著翻譯的“傳話”和她對私生活的嚴格自我保護,很難了解生活中的真實,仍然可以發現這是一個喜講笑話、酷愛“小肥羊”涮肉、充滿好奇心、不服老、又逃不開做“家庭主婦”的尋常日本女人。

  ■即使是壞人,也有值得去塑造的一面

  導演汪俊最怕田中裕子的笑:精緻的嘴唇,彎彎的笑眼,眼神裏竟存留著少女的嫵媚羞澀,“她跟太監、皇帝笑起來,竟像是談戀愛,哪有老佛爺的威嚴。”但是汪俊也承認,田中的造型比劉曉慶、斯琴高娃等所有已有的慈禧形象更接近歷史原型。不過,田中裕子並不是因為“像”而同意來中國的,即便在日本,她也已經很久只演電影不接電視劇了。“我對慈禧的了解以前只停留在作為‘歷史罪人’的評論,但《蒼穹之昴》最讓我感興趣的是,它沒有過多展示朝廷上的權謀陰險,更多描述了人性的一面——即使壞人也是女人,也是人。我想這是有價值去塑造的一面。”

  “一部電視劇塑造出來的人物肯定會遇到各種意見”,田中裕子清楚《蒼穹之昴》上映會招致爭議,但從藝近30年,見過大風大浪的她篤定這才是對演員最好的挑戰,“觀眾的不同聲音,是我非常期待的一部分,我相信以中國廣闊的土地,龐大的國民,一定會有寬容的心和自己的眼光來看待。”

  ■人與人的交流可以不用語言

  日語中,慈禧自我稱謂的臺詞念法是“哇啦哇”(諧音),“每天片場裏聽到最多的話就是我在說‘哇啦哇’,後來那就成了我的‘代號’,導演和攝影師一喊‘哇啦哇’,我就趕緊答應‘咳’。”這是田中裕子回憶中歡快的小花絮,但語言障礙的確曾給她造成無比巨大的困擾。

  她說,在日本拍戲至少提前一週,所有的臺詞、腳本、行程安排都會落實;但在中國拍攝《蒼穹之昴》,沒有完整劇本,通常是現場發給演員幾張紙,寫著接下來要演的內容,再通過翻譯,到田中裕子手裏又比其他中方演員晚一天;更困難的是,對詞時語言不通,她只能把所有臺詞死記硬背下來,然後揣摩對方的表情。她只能每天早晨四點就起床背臺詞,車裏休息、晚上回駐地也一刻不能停地做功課。讓田中裕子備受感動的是余少群、週一圍、殷桃等中方演員的幫助,“當我們很快有了默契之後,我突然發現,人和人之間交流是不需要語言的,拍攝到後期,我幾乎可以不用強背臺詞就能完成表演了。”

  ■生活中我就是一般的家庭婦女

  1983年播出的《阿信》,至今仍是日本收視率最高的電視劇之一,田中裕子不僅成了堅韌不拔、隱忍自強的女性代言人,很多觀眾覺得田中裕子也像阿信那樣吃不飽,紛紛給她寄大米。說起這些,田中裕子連連笑著擺手,“我就是現在的我,生活中一點不像她,就是個很隨便、自然的人,沒有那麼多堅韌拼搏的東西,我不如阿信。”田中裕子從不談論自己的親人和私生活,自我描繪的生活場景也是儘量低調、尋常,讓你沒什麼想像空間,“生活中我就是一般的家庭婦女,家務事雖然不喜歡做,但也沒辦法,堆得實在沒辦法也要清掃一下;我也沒有什麼特別愛好打發時間,家裏養了很多貓,搞得我經常打噴嚏,但是還要一邊打一邊梳毛,跟它們一起在陽臺曬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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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寶春剛來台灣的時候,不太懂得台灣人欣賞京劇的口味。所以當我第一次向他提出公演《龍鳳閣》時,他的眼睛與嘴巴都張得很大:「沒人會來吧?」「怎麼沒人?我們這裡的人最愛《二進宮》了!」「哦!這戲是我進學校的第一齣戲,但今天在大陸已經沒法兒賣了。觀眾坐不住。」「你放心,我們這裡的觀眾絕對坐得住,還有一大堆人會跟著唱呢!你屆時就知道了。」「其實外國人說京劇是Chinese Opera,《大探二》才真是名副其實的opera。」「什麼《大探二》?」「《大保國》、《探皇陵》、《二進宮》啊!」「我們這裡從來沒有這樣叫過。」「大陸也沒叫過《龍鳳閣》……真的要唱?」「當然!保證很多人買票。」「好吧!聽你的。」

後來《龍鳳閣》賣了客滿。演出之日搶票者眾。正當我們忙於票務之時,李寶春從化妝箱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低價票:「如果需要,可以送人。」我一看,位置頗好,大概是一開始賣票的時候就買了的。「寶春,你哪來的票?」「我……我怕沒人看啊,自己去買了一張。」全場哭笑不得。過了幾年,兩岸開放文化交流,大陸京劇團頻來演出。他們發現台灣觀眾喜愛《龍鳳閣》,回去後紛紛「恢復」了這齣著名的唱工戲。因為全劇分為《大保國》、《探皇陵》、《二進宮》三折,故而簡稱《大探二》。我卻偏愛從小耳熟能詳的典雅戲名:《龍鳳閣》。2010.05.21 03:32 am

龍樓鳳閣裡,究竟發生了些什麼事情呢?明穆宗駕崩之後,李豔妃抱著幼主臨朝。其父李良企圖篡位。定國公徐延昭與兵部侍郎楊波就一同進宮,勸李妃莫受矇騙。李妃怎信?君臣不歡而散。徐延昭無計可施,跑到明穆宗陵前痛哭一場。適逢楊波率兵前來護陵。二人心有靈犀,決議再次晉見。此時李妃已被李良打入冷宮,孤零無助。一見徐楊,李妃喟悔過往,並以國事相託。

這齣戲裡,李豔妃的地位由坐在龍樓(金殿)鳳閣(昭陽),到置身冷宮,可謂冷暖嘗遍。而徐延昭和楊波第一次進宮是為了滿腔熱血秉忠建言,第二次進宮時心情已大不相同,不僅有些「死馬當活馬醫」,還相互取暖,打算不得已時,仗著徐延昭手上那支明太祖賜給徐達的銅錘保命。李妃與徐楊的地位和心境皆是由高而低,直直落下;但另一線劇情卻與他三人的際遇相反,由低而高,油然爬升,那就是三人之間的互信與互諒。在徐楊二次進宮時,李妃懺悔感恩,接納徐楊的襄助,三人化爭執為共識,劇情得以逆轉,而創高潮;唱腔由獨唱、合唱,進入難得難能的三連唱,圓滿結束。李豔妃的兒子日後坐上龍樓,應就是明神宗吧?

《龍鳳閣》是很多善唱演員的「吊嗓戲」,也就是他們每次練唱,只要把此戲的幾個段子從頭到尾唱上一遍,就算「練功周到」,可見此戲的「唱」包含了京劇中所有的重要技巧。先父當年也愛此戲,從四十歲唱到八十幾歲,越唱越美。他宗習孟小冬女士的余派唱法,唱腔綿延百轉,抑揚動聽。有一年為京劇界年老失依的藝人募款,他與家母同台演唱《二進宮》,由他飾演楊波,家母飾李豔妃,大花臉陳元正先生飾徐延昭。家母單獨在台上時,他站立幕旁守望,竟緊張得忘記上場。好容易他們「賢伉儷」都安然在台上唱作了,卻輪到「教練」李寶春在場邊緊張得眼瞪口開,滿頭大汗!如今先父作古,墓草萋青。每遇李寶春在【新舞臺】唱起《龍鳳閣》,尤其仿學先父唱腔之時,總不由得念起先父翩翩身影與清婉高韻,以及當年父母親「龍鳳同台」的美景。果然是好戲依舊,幾度紅塵;人,哪有藝術長久呢?更領會把握當下,敬藝惜時。

【2010/05/21 聯合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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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 

假如你能——在別人不知所措卻對你橫加指責的時候,保持清醒的頭腦; 
假如你能——在所有人都懷疑你的時候仍然相信自己,並能體諒別人對你的懷疑; 
假如你能等待且又充滿耐心, 
或者,從不用謊言去應付謊言,也不用仇恨去回擊仇恨, 
既不故作正經也不誇誇其談。 
假如你充滿夢想——但絕不做夢想的奴僕; 
假如你勤於思考——卻不把思想當作目標; 
假如你能——在遇到勝利和困難時態度同樣平靜; 
假如你能容忍你所說的真理,被無賴用作捕捉愚人的陷阱, 
或看著你所獻身的事業轟然倒塌,你能屈身拾起殘破的工具把它們重建。 
假如你能——把所有贏來的籌碼 
都押在一把賭注上, 
輸光後仍能重新再來, 
且對輸贏隻字不提。 
假如你能——在運氣不佳身心俱疲之時, 
仍能全力以赴抓住機遇, 
在一無所有隻剩意志支撐的時刻, 
咬牙堅持到底。 
假如你能——與三教九流為伍而獨善其身, 
與王公貴族同行而不忘本色; 
假如無論是敵是友不能傷害到你; 
假如所有的人對你來說用等重要; 
假如你能把每一分寶貴的光陰 
化作六十秒的奮鬥—— 
你就擁有了整個世界, 
最重要的是——你就成了一個真正的人,我的孩子! 
  
  
  
  
  
If------ 
By Joseph Rudyard Kipling 
  
If you can keep your head when all about you 
Are losing theirs and blaming it on you; 
I f you can trust yourself when all men doubt you, 
But make allowance for their doubting too; 
If you can wait and not be tired by waiting, 
Or, being lied about, don’t deal in lies, 
Or, being hated, don’t give away to hating, 
And yet don't look too good, nor talk too wise; 
  
If you can dream---and not make dreams your master; 
If you can think--- and not make thoughts your aim; 
I f you can meet with Triumph and Disaster 
And treat those two imposters just the same; 
If you can bear to hear the truth you've spoken 
Twisted by knaves to make a trap for fools, 
Or watch the things you gave your life to broken, 
And stoop and build 'em up with worn-out tools; 
  
If you can make one heap of all your winnings 
And risk it on one turn of pitch-and toss 
And lose, and start again at your beginnings 
And never breathe a word about your loss; 
I f you can force your heart and nerve and sinew 
To serve your turn long after they are gone, 
And so hold on when there is nothing in you 
Except the Will, which says to them: “hold on!” 
  
If you can talk with crows and keep your virtue, 
Or walk with kings---nor lose the common touch; 
If neither foes nor loving friends can hurt you; 
  
If all men count with you, but none too much; 
If you can fill the unforgiving minute 
With sixty seconds’ worth of distance run--- 
Yours is the Earth and everything that's in it, 
And---which is more---you'll be a Man, my s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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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的男色文化【上】



日本最早的同性戀記錄,是成書於720年的漢文《日本書紀》第9卷所記載的神功皇后攝政元年(約400)二月條小竹祝和天野祝的故事:



皇后南詣紀伊國,會太子于日高,以議及群臣。遂欲攻忍熊王,更遷小竹宮。適是時也,晝暗如夜,已經多日。時人曰:“常夜之行也。”皇后問紀直祖豐耳曰:“是怪何由矣?”時有一老父曰:“傳聞,如是怪謂阿豆那比之罪也。”問:“何謂也?”對曰:“二社祝者,共合葬歟。”因以令推問巷裏。有一人曰:“小竹祝與天野祝,共為善友,小竹祝逢病而死之。天野祝血泣曰:”吾也生為交友,何死之無宜同穴乎!‘則伏屍側而自死。仍合葬焉。蓋是之乎。“乃開墓視之,實也。故更改棺襯,各異處以埋之。則日暉炳爃,日夜有別。


《萬葉集》的編者大伴家持(717-785)和藤原久須麻呂(?-764)的7首贈答歌,透露出奈良時代男色的訊息。另一種解釋是:藤原久須麻呂的兒子想娶大伴家持的女兒,大伴家持因而向藤原久須麻呂贈詩回答此事,約作於760-762年。


前5首是大伴家持所作:


第786首:春之雨者 彌布落爾 梅花未咲久 伊等若美可聞


(漢譯)春之雨頻降,梅花未開放,含苞正成長。


第787首:如夢 所念鴨 愛八師 君之使乃 麻禰久通者


(漢譯)如夢所念,可愛君之使,往來不停。


第788首:浦若見 花咲難寸 梅乎殖而 人之事重三 念曾吾為類


(漢譯)植梅尚嫩,未到花時,人言繁多,吾心煩悶。


第789首:情八十一 所念可聞 春霞 輕引時二 事之通者


(漢譯)心情煩亂,春霞繚繞時,使者通音訊。


第790首:春風之 聲爾四出名者 有去而 不有今友 君之隨意


(漢譯)時光流逝,雖不在今,春風之聲一旦出,君願當遂心。


後2首是藤原久須麻呂的答歌:


第791首:奧山之 磐影爾生流 菅根乃 懃吾毛 不相念有哉


(漢譯)我心恰似,深山岩下菅草根,相念豈能不殷勤。


第792首:春雨乎 待常二師有四 吾屋戶之 若木乃梅毛 未含有


(漢譯)春雨似等待,吾屋戶之幼梅,尚是蓓蕾。


《萬葉集》中還有兩首餘明軍(或謂金明軍)贈給大伴家持的詩歌,具有男色意味:


第579首:奉見而 未時太爾 不更者 如年月 所念君


(漢譯)與君才相見,未曾幾時,好似經年累月。


第580首:足引乃 山爾生有 菅根乃 懃見卷 欲君可聞


(漢譯)菅根生山上,細密土內長。欲見君,親密細端詳。


大伴家持的父親大伴旅人(665-731)與餘明軍的關係密切。大伴旅人去世時,餘明軍作詩哀悼。見《萬葉集》第454至458首。


第454首:愛八師 榮之君乃 伊座勢婆 昨日毛今日毛 吾乎召麻之乎


(漢譯)痛載,君若康泰,定會召喚我,昨日來,今日再。


第455首:如是耳 有家類物乎 芽子花 咲而有哉跡 問之君波母




(漢譯)曾到這般時候,芽子花開否,君尚問。


第456首:爾戀 痛毛為便奈美 蘆鶴之 哭耳所泣 朝夕四天


(漢譯)戀爾留無計,猶如蘆葦叢中鶴,哭泣朝夕。


第457首:遠長 將仕物常 念有之 君師不座者 心神毛奈思


(漢譯)曾念長遠仕從,君辭世,心神盡消。


第458首:若子乃 匍匐多毛登保裏 朝夕 哭耳曾吾泣 君無二四天


(漢譯)幼子般匍匐,朝夕哭泣,只為君作古。


根據後來的傳說,入唐求法的密宗大師空海(774-835),將唐朝佛教寺院盛行的男色之風傳入日本。806年,他從長安回國,贈詩給同到中國留學的義操。《留別青龍寺義操阿闍梨》:“同法同門喜遇深,遊空白霧忽歸岑。一生一別難再見,非夢思中數數尋。”空海將其道傳給了他的弟弟真雅僧正。真雅僧正據說與平城天皇皇孫、美男詩人在原業平(825-880)有男色關係。


在高野山和比睿山等佛教寺院,僧侶喜愛被稱為“稚兒”的美少年。稚兒被認為是佛教神靈的化身。密宗大師最澄(767-822)19歲初登比睿山時,是以“十禪師”神化身少年的身份出現的,後來創立天臺宗,建延曆寺。


《伊勢物語》(905)記載了在原業平的傳説:


第10話:從前有一個男子,旅行到了東國地方,旅途中吟一首詩,寄給京都的朋友,詩曰:“雖隔雲程路,兩情永不忘。願如天際月,常出自東方。”


第37話:從前有一個男子,因為他所親愛的朋友紀有常到別處去,久不歸來,便詠了這樣一首詩送給他:“久待無消息,翹盼多苦心。世人談戀愛,恐是此心情?”紀有常回答他一首詩如下:“平生無戀愛,不解此中情。不料君相問,安能指教君?”


第45話:從前有一個男子,和一個朋友非常親愛,互相懷念,一刻也不能忘記。但這朋友要到遠方去旅行了,這男子無法挽留他,只得和他道別。過了若干時候,朋友從旅途中寄一封信來,信中說道:“不知不覺之間,相別已曆多時。足下能無相忘乎?思慕之情難堪,真乃可憐之至。原來人之性情,不論交誼何等深厚,闊別多年,勢必兩相遺忘也。”這信中有懷恨之意。那男子便回答他一首歌:“分攜雖久無時忘,面影長留我眼前。”


第50話:從前有一個人在庭院裏的樹木叢中種菊花。有一個男子為他詠一首詩:“黃菊殷勤植,無秋不發花。花雖易散落,根底永含葩。”


第51話:從前有一個男子,他的一個親愛的朋友,于 五月五日 端午節上,送他一些用菖蒲葉包成的粽子。他回敬他一隻雉雞,附一首歌道:“君采菖蒲行沼地,我為獵雉走荒郊。”


第84話:從前有一個男子,他從小侍奉的一位皇子,忽然剃發做了和尚。雖然已經出家,每年正月裏這男子總是前去訪問。他是在宮中任職的,平常時候不能去訪。但他不忘舊日的恩誼,今年正月間又去拜訪。另有些人,也是從前侍奉他的,有的在俗,有的也已出家,都來拜訪他。他說現在是正月裏,與平常不同,須請大家喝酒。這一天大雪紛飛,終日不絕。大家喝得大醉,就以“阻雪”為題而詠詩。這男子詠的是:“思君徒遠望,無計可分身。落雪天留客,天公稱我心。”皇子讚賞此詩,認為情意殊勝,脫下身上的衣服來賞賜他。


882年,渤海國使節裴頲出使日本,文章博士菅原道真(845-903)和島田忠臣(828-892)受命接待。883年,裴頲入京。在酒宴上,菅原道真酒酣,將衣服脫下贈給裴頲.島田忠臣作詩稱讚:“淺深紅翠自裁成,別擬交親贈遠情。此物呈君緣底事,他時引領暗愁生。”“驚見裴詩電逐成,客情歡慰主人情。與君共是風雲會,唯深契交送一生。”後來,菅原道真見到裴頲的畫像,寫了《見渤海裴大使真圖有感》:“自送裴公萬里行,相思每夜夢難成。真圖對我無詩興,恨寫衣冠不寫情。”島田忠臣曾從師于菅原道真之父菅原是善,因而與菅原道真交情深厚。他曾贈詩給菅原道真:“頎蓋猶如骨肉親,交非深淺只因人。行前無限憐花去,別戀菅家一日春。”據《嵯峨物語》雲,菅原道真與其師、延曆寺尊意大僧正亦有戀情。


延曆寺詩僧橘在列(?-953)和詩人源英明(?-939,菅原道真的外孫)交誼甚厚。橘在列贈源英明的詩:“松桂晚陰一遇君,誰言鵠燕不同群。感吟池上白蘋句,泣染箱中綠竹文。豹變暫藏南嶺霧,鵬搏空失北溟雲。為君更詠柏葉什,莫使風流俗客聞。”源英明贈橘在列的詩:“

日本的男色文化【中】
清少納言(965-?)所著《枕草子》(1000)中,記載有“和尚使用著俊秀的男孩”的事:

第303段 法師家的童子

和尚使用著俊秀的男孩,頭髮長得很長,還有年紀稍為大一點的孩子,雖然已經長出鬍鬚來,頭髮卻是意外地美麗;或是身體壯實,容貌卻醜陋的。許多使用人,很是忙碌地、這裏那裏地出入奔走於大家貴族家,在社會上很有聲望。這在法師也是非常願意的事吧。推想法師的父母,也不曉得是多麼地高興呢。

紫式部(980-1014)的《源氏物語》(1008)第3卷裏,17歲的美少年光源氏求美女空蟬不得,便讓她的弟弟小君侍寢:“他叫小君睡在身旁,滿腹怨言,最後硬著心腸道:”你這個人雖然可愛,但你是她的兄弟,只怕我不能永久照顧你呢。‘小君一聽此話,自然十分傷心。“

右大臣藤原實資(957-1046)的日記《小右記》中記載:長元二年(1029 九月十四日 ,“今曉夢想,於清涼殿東廂,共戴烏帽,懷抱關白下官(藤原賴通,992-1074)而臥,餘玉莖如木,所穿大約是白綿衣,想來覺得羞恥,夢就醒了。這是值得大慶的事。”當時藤原實資72歲,藤原賴通37歲。

白河帝(1053-1129)與其乳母之子藤原顯季(1055-1123)有男色關係,並給他很大的權力。鳥羽帝(1103-1156)與藤原家成(1107-1154)、後白河帝(1127-1192)與藤原信賴(1133-1159)有男色關係。《平家物語》(1221)記載,後白河帝因受平氏的壓迫,曾寫秘詔給被平氏流放的源賴朝(1147-1199),讓他召集源氏的支持者起兵,討伐平氏。據東京大學教授五味文彥(1953-)考證,源賴朝很可能與後白河帝有男色關係。

左大臣藤原賴長(1120-1156,藤原賴通的曾曾孫)的漢文日記《台記》(1136-1155)被稱為奔放的男色日記,記錄了很多男色關係。例如,天養元年(1144) 四月三日 他和贊岐守護藤原隆季(1127-1185)的一次幽會。

鴨長明(1155-1215)著有《方丈記》(1212),“即使隱居山中,也會不時地挑逗門前的美少年”,其侍童萬作“美貌足以使月亮暗淡無光”。《方丈記》中有一段記載了鴨長明和山中小童的交往:“山麓有間柴庵,那是守山人的住所。那裏有位小童時常來訪。如果沒有特別的事由的話,就同他為友漫遊。他10歲,我60歲,年齡相差如此懸殊,但以徜徉在自然中安慰心靈,卻是相同的。”

京都醍醐寺三寶院所蔵《稚兒之草子》(1321),是帶有繪畫的男色小說。書中寫道:“開田之邊,在高僧居仁和寺。年正盛,完修三密之教。其效甚篤,然不棄男色之癖,狎寺中童子。內中一人甚昵,伴之入眠。僧無論貴賤,已愈男陽之盛,巧施難為,其心難耐。故其情之速如月光注地,箭之越山。斯童子未料己之鍾愛,遂夜修書,呼乳母子名中太者,使之取食。”

吉田兼好(1283-1359)的隨筆集《徒然草》(1331)中,記載有法師們與“秀美小童”的故事。

第44段:
陋居柴門之中,有一極年少之男子乘月而出,月光之下,色澤難辨;著光鮮之狩衣與深紫色之褲,望之頗不尋常;攜可愛之小童一人,循田間狹長小路,不顧露濕衣裳,分開稻葉前行。是時也,彼之笛聲悠揚,其優美殆無以名狀,唯此地餘意恐難覓知音也。然余欲知此少年之去處,竟隨之而行,此少年乃不復吹笛,徑入山邊一寺之正門矣。門內車榻之上有一車,此車較京中者更覺引人注目。試問使役之人:“某某貴人於此時來此地,得無有法會諸事耶?”眾法師均集於本堂。不知何處之薰香隨寒夜之風飄來,沁人心脾,自寢殿通往本堂之廊下,宮女往來生風,如此種種,雖於此人跡罕至之山村,亦能引人注目也。草木任情叢生之秋野,露水滿溢,蟲鳴如泣如訴,庭中水音潺潺,雲之往來亦似速於都中,月則陰晴不定也。

第54段:

禦室有秀美之小童,法師等人恒思邀之出遊,乃更約有藝能工彈奏之法師等與之俱。彼等特製精美之食盒,裝入箱類盛具中,埋之於雙岡一方便之所,上更鋪以紅葉,後遂作無事狀赴禦所邀小童出遊。眾人於各處暢遊甚歡,既而至遍生苔蘚之處列坐,並互語曰:“疲甚矣。若有人於此焚燒紅葉豈不美哉。能演妙法之諸法師盍試祈求之。”語訖,即向埋物之樹下,手撚念珠,作種種奇妙手勢,其狀神乎其神。然將樹葉撥除後視之,竟杳無一物。或以為地點誤記,乃到處發掘,雖遍尋此山,終屬烏有。想系埋入時為人所見,趁眾人赴寺時盜去也。法師等愧無可言,乃相互埋怨,憤憤而歸。本欲為一極有興味之舉,然逾其分必以敗興而告終也。

室町時代有幾部男色物語:

《上野君消息》說的是天臺山首楞嚴院年輕的僧侶離山去修行,遇到一個稚兒,這個稚兒實際上是佛為了使他悟出真道而變幻的化身。 《秋夜長物語》講述了後堀河帝(1212-1234)時代,比睿山延曆寺的僧侶桂海和園城寺稚兒梅若戀愛的神話故事。桂海去石山參詣觀音,夢見一個美麗的稚兒。在園城寺,桂海見到了夢中的稚兒,他是花園左大臣之子梅若。他們有了一夜之交,並結為契兄弟。梅若思慕桂海,在去往比睿山途中被天狗獲去,幽禁在吉野大峰的石牢。園城寺與延曆寺的僧侶因此產生誤解,發生糾紛,園城寺被焚為灰燼。被淡路的神龍幫助逃出來的梅若,見到園城寺的廢墟而生自責之念,在瀨田跳水自盡。桂海也自殺身亡。桂海和梅若的遺骨被安放在西山的庵室。後來新羅明神向園城寺的僧侶告知,桂海是受到人們的尊崇的西山的瞻西上人。

《鳥部山物語》、《松帆浦物語》、《幻夢物語》講的也是僧侶、貴族與稚兒的故事。

《嵯峨物语》讲述了从空海、在原业平、菅原道真和尊意大僧正、仁和寺童子、源赖朝和左近乃将监之官、源义经(1159-1189)向僧正阿谷(僧正が谷)学剑、瞻西上人和稚儿梅若,直到足利义政的男色系谱。

能樂家世阿彌(1363-1443)由於長像俊美,從12歲時得到室町幕府三代將軍足利義滿(1358-1408)的寵愛,後來在足利義滿支持下組建了能樂劇團,寫有《風姿花傳》(1400)傳世。室町幕府六代將軍足利義教(1394-1441,足利義滿之子)和八代將軍足利義政(1436-1490,足利義教之子)也好男色。足利義政曾將貴重的大刀贈予所寵愛的童子。

在日本戰國時代(1467-1573),武士和其僕從生死與共,同性戀盛行,這種關係被稱為“眾道”,武士的情人被稱為“小姓”。例如,浦上宗景(備前國天神山城主)和宇喜田直家(1529-1581),大內義隆(1507-1551,周防、長門、石見、安藝、豐前、築前6國守護)和陶晴賢(1521-1555),武田信玄(1521-1573,甲斐國守護)和高阪昌信(1527-1578),上杉謙信(1530-1578,越後國守護)、上杉景勝(1555-1623,上杉謙信的養子)和直江兼續(1560-1619),織田信長(1534-1582,征服日本東部半壁江山的軍事家)和前田利家(1538-1599)、森蘭丸(1565-1582,戰國三大美少年之一),豐臣秀吉(1536-1598,結束戰國紛爭的統一者)和石田三成(1560-1600),徳川家康(1542-1616,江戶幕府的開創者)和井伊直政(1561-1602),蒲生氏鄉(1556-1595,會津若松城主)和名古屋山三郎(1572-1603,戰國三大美少年之一),羽柴秀次(1568-1595,亦稱豐臣秀次,豐臣秀吉的養子)和不破萬作(1577-1595,戰國三大美少年之一),伊達政宗(1568-1636,奧州守護)和只野作十郎,等等。

浦上宗景的小姓宇喜田直家,是有名的美少年暗殺者,他曾在與敵對的武將同床共寢時將其刺殺。

大內義隆的小姓陶晴賢,18歲時被任命為周防國代理守護,19歲時受大內義隆之命去安藝國援助毛利氏,在郡山城擊退尼子詮久的軍隊。

高阪昌信出身平民,本名春日虎綱,幼名源助,16歲時因為美貌而成為武田信玄的小姓。在武田信玄25歲時,高阪昌信聽說少年彌七郎為武田信玄侍寢,感到非常生氣。武田信玄便寫了一封書信給高阪昌信,解釋和彌七郎關係清白:“我最近之所以常常去看彌七郎,不過是因為他最近生病了。我過去從來沒有讓彌七郎侍寢,今後也絕對不會有,請你相信我,我對源助的心意絕對不會有所改變。我日夜徘徊,寢食難安,就是為了我的心意無法傳遞給你而感到困惑不已。如果我騙你的話,我願意接受甲斐的一、二、三大明神,富士、白山、八幡大菩薩,還有諏訪上下大明神的懲罰。本來這種誓言應該要寫在正式的起請紙上頭,但是因為甲斐這邊的神社人員管理得太嚴格,我拿不到,只好先用一般的紙寫信給你,晚一點再用正式的起請紙寫。”高阪昌信後來成為武田家重臣。這封書信的原件現藏東京大學。

上杉謙信從來不讓女人接近自己。直江兼續少年時是上杉謙信的養子上杉景勝的近侍,受到上杉謙信的鼓勵,努力研究學問,成為文武兼備之才,人稱“天下第一陪臣”。直江兼續的“愛”字頭盔,給人以深刻印象。有詩以證他們的感情,《逢戀》:風花雪月不關情,邂逅相逢慰此生。私語今宵別無事,共修河誓又山盟。

據《亞相公禦夜話》記載,前田利家14歲之時,成為織田信長的貼身侍童,由於年紀相仿,長相英武,很受信長的寵愛。後來前田利家屢立戰功,成為織田信長手下的大將。織田信長打下了日本東部半壁江山,前田利家成為加賀國守護。

森蘭丸是名將森可成的二子,自幼被織田信長聘為小姓。森蘭丸的美貌天下聞名,而且文武雙全,織田信長曾說森蘭丸是可以代替天下的寶物。森蘭丸17歲時,在本能寺和織田信長一起殉難。

豐臣秀吉出身貧寒,14歲從軍于織田信長門下。在一個寒冷的冬日清晨,當差的豐臣秀吉將織田信長的草鞋放入懷中溫熱,織田信長目睹後深為感動,大為嘉勉。豐臣秀吉最終完成了日本統一大業。

石田三成從小被豐臣秀吉收為小姓,25歲出任要職。在關原之戰中被俘遇害,年僅40歲。

據《太閤記》(1643)第17卷記載,文祿四年(1595)七月,羽柴秀次在高野山切腹自殺之前,他寵愛的美少年不破萬作首先自殺殉死,時年18歲。

井伊直政是徳川家康手下有名的俊美的猛將,在關原之戰中受傷,徳川家康親自為他送藥,因傷重不治去世,徳川家康號淘痛哭。

名古屋山三郎是織田信長的侄子敦順的兒子。1590年,18歲的名古屋山三郎跟隨蒲生氏鄉攻取陸奧名生城,由於善用槍,作戰勇猛,成為知名的美男勇士。當時流行著小調:“槍師槍師雖然多,名古屋山三是第一槍。”1595年,蒲生氏鄉去世後,名古屋山三郎剃發出家,後還俗,改名九右衛門。他妹妹是美濃國兼山城城主森忠政的妻子。1600年,他從仕於森忠政。1603年,名古屋山三郎與同事井戶宇右衛門爭鬥,雙方受刀傷身亡。

據記載,有人曾向伊達政宗告密,說只野作十郎和其他美少年結契,伊達政宗很生氣,在酒席上大罵只野作十郎的背叛行為。只野作十郎割腕寫血書證明自己的清白。伊達政宗因此寫信給只野作十郎,說自己因喝酒而說了昏話,看了只野作十郎的血書後,為自己的猜疑心而感到恥辱。

會津守護蘆名盛隆(1550-1584)和常陸守護佐竹義重(1547-1612),在交戰的一瞬間四目相視,卻被對方所吸引,兩家遂休戰和睦。1584年,蘆名盛隆被其寵愛的大庭三左衛門暗殺,佐竹義重得知後大為歎息,並將自己的二兒子白川義廣(1576-1631,改名為蘆名盛重)送給蘆名家作為養子。1587年,蘆名盛重跟蘆名盛隆的女兒結婚,成為蘆名家第20代繼承人。1589年,在與伊達政宗的戰爭中,蘆名盛重敗走常陸。1590年,會津被豐臣秀吉賜予蒲生氏鄉。

《甯固齋談叢》中有如下的故事:

16歲的出雲國松江城城主的堀尾忠晴(1599-1633),他的畫像被稱為天下無雙之美少年。同樣是美少年的22歲的加賀國金澤城城主前田利常(1593-1656),很想見一見堀尾忠晴,於是托幕府旗本竹中左京(18歲)轉達情意。 九月十日 之夜竹中左京設宴。酒宴進行到一半的時候,竹中左京和兩位陪臣便退席了,想讓前田利常和堀尾忠晴在月夜的氛圍中暢談風月。兩人相對無言,月明風清,前田利常說:“今天的月夜很美啊。”堀尾忠晴卻說:“看來貴兄特別喜歡月夜,那就讓你自己一個人觀賞月夜吧。”說完就走,竹中左京勸說也不管用。日後,堀尾忠晴表示將擇日拜訪前田利常,前田利常聽後大喜。第二年的一個春日,上午十點左右,使者捎來堀尾忠晴得了急病的資訊,告知無法踐約。前田利常整天躺在床上長籲短歎,不思茶飯。傍晚時分,堀尾忠晴的使者又來了。等不急侍人去開門接客,前田利常徑直來到門前,大聲呼喚:“使者在哪兒?”眼前的景象使前田利常驚呆在那裏,夕陽映照出堀尾忠晴美麗的面龐,美少年回答道:“忠晴在此等候。”前田利常高興得不知說什麼好。當晚,兩位情人度過了美妙的一夜。

1603年,德川家康建立了江戶幕府(1603-1867)。幕府的機構中,專門設有“小姓組番頭”,負責江戶城治安和幕府將軍的隨行護衛。最有名的眾道將軍是三代將軍德川家光(1604-1651,德川家康之孫)和五代將軍德川綱吉(1646-1709,德川家光之子)。德川家光直到22歲都對女人不屑一顧,身邊的家童卻達百人以上。1604年,松平信綱(1596-1662)成為德川家光的小姓,由於俊敏,被稱為“智慧伊豆”,後來任幕府要職。1610年,阿部忠秋(1602-1675)成為德川家光的小姓。德川家光任幕府將軍後,阿部忠秋成為“小姓組番頭”,1635年,阿部忠秋任下野國壬生城城主。而德川綱吉的家童據說多達130人。

1629年女歌舞伎因兼營賣色被江戶幕府禁止,因此出現了男性少年歌舞伎,稱為“若眾歌舞伎”。若眾的年齡為12至20歲。1652年,若眾歌舞伎也被禁止。從此出現了由成年男子演出的“野郎歌舞伎”。 對於男色與女色孰優孰劣,各種文獻說法不一。

日本的男色文化【下】
《日本志》的作者荷蘭醫生Engelbert Kaempfer(1651-1716)在去江戶的途中,在清水市興津的清見寺遇到賣色的少年們,他們的主人讓他們為富裕的旅客提供肉欲娛樂。從基督教的觀點看來,他認為日本人深陷惡習的泥潭。





《色物語》認為,男色與女色的目的不一樣,男色偏重娛樂,女色為的是生子。





《田夫物語》(1661)說的是男色與女色之爭。喜好男色的華奢者嘲笑沉溺于女色的田夫,爭論的結果是女色合于天理,理由是男色不能產子,如果沒有孩子,人類將會滅亡。





《一休話》(1668)中有詩雲:“若眾天然好富貴,折切爭可入禦意。無酒無茶又無餅,山僧風流只文字。”





淺井了意(?-1691)在《狗張子》中寫有一篇《美少年論》,文中引用了許多中國古代男色典故:“周穆王寵慈童、漢高祖愛籍孺、惠帝執著於閎孺、哀帝幸董賢、衛之彌子瑕、漢之鄧通、史記幸佞列傳、晉書記載的西晉武帝咸甯太康年間男寵大興甚於女色”、以及梁代沈約《懺悔文》,宋代致力於學問此道稍減,日本平安時代真雅僧正愛戀在原業平,等等,認為“以財交者,財盡交絕;以色交者,花落愛弛”,“男色少有善終”。





末兼八百吉在《日本情交之變遷》(1887)中說,如果人能勝天(打破自然法則,使男性能產子),封建制時代必會將男女婚姻變為男男相婚。





江戶時代的男色浮世繪畫師有:菱川師宣(1618-1694)、吉田半兵衛、杉村治兵衛、鳥居清信(1664-1729)、西川祐信(1671-1750)、川島信清、宮川長春(1682-1752)、奧村政信(1686-1764)、鈴木春信(1725-1770)、北尾重政(1739-1820)、喜多川歌麿(1753-1806)等。





小說家井原西鶴(1642-1693)的《好色一代男》(1682),講述了世之介的好色生活,說他7歲情竇初開,直到54歲為止,共與3742個女人、752個男妓有雲雨之情,59歲時,世之介與6個朋友乘“好色丸”號船去了“女護島”。





卷二之一《陋窒的被褥》描寫了世之介與男妓的交往:





在橫條紋的棉褥子上放了一只用截下的楝木段做成的枕頭。說是因為有去年夏天活下來的少許蚊蟲,所以點著研缽裏的稻穀殼熏蚊子。一想到反正同樣是煙,就覺得這也像燃起沉香一樣,世之介便不知不覺地將身體靠近了男妓,於是,男妓那疥癬剛愈不久的手便撫摸過來,使世之介的心情又喜又悲,感覺實在奇妙極了。世之介一想到只因是職業關係他才這樣做的,心中便產生了憐愛之情,於是問道:“以前,你都到過哪些村鎮和地區呢?”男妓答道:“既然我們有了這層關係,我也就沒什麼可隱瞞的了。最初,我屬於京都紡線的權三郎,後來,又轉到吹笛子的喜八方那裏,成了宮島的戲劇愛好者們的玩物,還去過備中的叫宮內的地方以及贊岐的金毗羅。就這樣,沒有一個固定的住處,有時在吉安立町的藏身之處住下,有時去河內的柏原,這不,現在又來到這個村子裏。這是為了誆騙今井和多武峰的和尚們。跟這些人周旋還沒什麼,最悲慘的莫過於落入八幡的學仁坊和豆山的四郎右衛門等貪婪男色者的手中。對於流動賣淫的男妓來說,這兩個人就像必須越過的惡浪滔天的大海一樣難以對付。只要經受過這兩個人的蹂躪,在這個行當裏就沒有什麼不能應付的了。有時候,還要設法哄騙孤山上的砍柴樵夫賺點兒錢,或者剝去漁夫滿是鹽的衣服,自己也脫光衣服……這全是為了多掙一點兒錢的手段。可憐的是,這個行當裏,人已經把自尊之類的東西忘得一乾二淨了。”





井原西鶴所著《男色大鑒》(1687)分為8卷,是列傳體,前4卷主要寫在江戶輪流“在勤”的武士的男色故事,後4卷寫歌舞伎演員少年時代的男色故事,記載了藤村初太夫、玉川千之丞、玉村主膳、玉村吉彌、伊藤小太夫、瀧井山三郎、鈴木平八、吉田伊織、藤村半太夫、松島半彌、藤田皆之丞等數十名演員的史料。





詩人松尾芭蕉(1644-1694),初號桃青,少年時曾作為貴族之子藤堂良忠(1641-1666,俳號蟬吟)的侍讀,兩人契如金蘭。1666年藤堂良忠去世後,松尾芭蕉將主人埋葬于高野山,去專門學詩。1688年他與學生坪井杜國去本州東北部旅行,留下了《奧州細道》等名作。在松尾芭蕉的《嵯峨日記》中,記載有1691年 四月二十八日 他夢見已故門人坪井杜國並哭泣而醒的事:“杜國慕餘甚深,追余至伊陽故里,旅途臥則同床,起則同行,慰余跋涉勞頓,百日之間,如影隨形,陪伴照料,喜悲與共,其情殊感染餘心,不能忘懷,故以夢思。醒來猶淚沾衣袖。”





山本常朝(1659-1719)所著《葉隱》(1716),陳述了武士戀愛原則:“戀愛的極致是暗戀。彼此見面後,戀愛的價值便開始低落。終生秘而不宣,才是戀愛的本質。”“不要跟發情野貓一樣,碰到稍微順眼的就急著想趴到對方背上去,至少要觀察五年,才能向對方吐露愛慕之意。一旦兩情相悅,便必須如烈女一樣誓死不更二兄。”





朝鮮通信使申維翰(1681-1752)在所著《海遊錄》(1719)中記載,他對接待他的日本外交家雨森芳洲(1668-1755)說:“日本男娼之豔,倍於女色。貴國之俗奇怪哉!”雨森芳洲笑答:“學士亦不知此樂乎?”





上田秋成(1734-1809)的《雨月物語》(1768)中的《菊花之約》,講述了一個虛構的故事:赤穴宗右衛門在旅途中病倒,得到丈部左門的幫助,兩人因此結成義兄弟。離別之時,約定來年 九月九日 重陽佳節再會,共同賞菊飲酒。一年之後,赤穴宗右衛門由於受陷害而被困,為了履約,只好自盡,以便讓自己魂魄能及時趕去赴約。成為幽靈的赤穴宗右衛門如期出現在丈部左門的面前。





平賀源內(1726-1779)的《男色細見》(1775)對男娼業有詳細記載:在堺町、葺屋町有15家43人,而在芳町、湯島天神等處合計有55家232人。從業的少年多是破產者、貧家、浪人的子弟,他們先學“三味線”琴、歌舞、茶道、圍棋等技藝,十四五歲開始接客。





十返舍一九(1765-1839)所著《東海道中膝栗毛》(1802,漢義為“東海道徒步旅行”)記載,江戶日本橋六軒町是男色專門的茶屋。





瀧澤馬琴(1767-1848)著有《近世說美少年錄》(1828-1848),描寫了容姿美的美少年、容姿不美但性質美的美少年、容姿美同時性質又美的真正的美少年,是以日本戰國時代的史實為背景的多卷本小說。後改題為《新局玉石童子訓》再版。





德國學者Friedrich Klaus在《從信仰、習慣、風俗所見日本人的性生活》(1907)一書中說,在日清(1894-1895)和日俄(1904-1905)戰爭中,日軍士兵和軍官中的同性戀很普遍,這是日本人作戰勇敢的一個最大因素。





森鸥外(1862-1922)的《性的生活》(《ヰタ セクスアリス》,VITA SEXUALIS),记述了1873年他在学校寄宿时初次听说男色的经历。有一个他的同级生,每天骑马从林荫小路来学校,是那些寄宿生的恋爱对象。由于森鸥外不喜交际,当有人想同他亲热时,他觉得很厌恶。





宮武外骨(1867-1955)寫有《美少年論》。德富蘆花(1868-1927)的《蘆花日記》、永井荷風(1879-1959)的《新橋夜話》(1912年)記述了明治時代學校中的男色情況。里见弴(1888-1983)的《和你和我》(《君と私と》,1914)记录了学生时代他与哥哥的友人志贺直哉(1883-1971)的交往,他的自传小说《善心恶心》(1916),讲述了这段经历,只是改了主人公的姓名。室生犀星(1889-1962)的《性萌动之际》(《性に眼觉める顷》,1919),记述了17岁在学校时,与有诗才的美少年交往的情形。1914年,室生犀星與詩人萩原朔太郎(1886-1942)相識後,成為終生的朋友。稻垣足穂(1900-1977)著有《少年愛之美學》,1969年獲第一回日本文學大獎。





谷崎潤一郎(1886-1965)9歲時,曾被薩摩出身的軍官誘拐。他在《我的初戀》(1917)裏說:“我從相當小就有了喜歡同性這種意識的傾向,我記得七、八歲時就有了這方面的萌芽。”“我對小學時代同級生的美少年頗有記憶。”“我真正的有了像是初戀的情感是在國民高等小學讀二、三年級到中學三、四年級的這幾年中。當時正值與一位美少年的交際之際。”他在文中抄錄了一首當年寫給那位美少年的和歌:“與君共釣日,恍惚在夢中,一想心就醉。”谷崎潤一郎的《武州公秘話》(1931年10月至1932年11月在日本《新青年》雜誌上連載)1935年成書出版時,增加了一個署名“攝陽漁夫”的漢文序,其中寫道:“傳曰,上彬謙信,居常愛少童。又曰,福島正則,夙有斷袖之癖,老而倍之太甚,終至失家亡身矣。雖然是豈一謙信一正則而已乎。世所謂英雄俊傑者之於性生活也,逸事異聞之可傳可錄者頻多,曰男色曰嗜虐性,則是武人習性之所使然,非複足深咎也焉。”在晚年所寫的小說《瘋癲老人日記》(1961-1962)裏,穀崎潤一郎寫了主人公“一次奇妙的經歷”:“年輕時我曾有過一次奇妙的經歷。從前,新派裏有個叫若山千鳥的美少年演旦角,他屬於山崎長之輔座,到中洲的真砂座去演出,年紀大了之後,作為第六代嵐芳三郎的助手去了宮戶座。雖然上了些年紀,看起來也就30歲上下,光豔迷人,像個妙齡女子,根本看不出是男人。他演紅葉山人的《夏衣》裏的女兒時,我真的被她,不,是被他迷住了,真想晚上請他到家裏來,讓他穿上舞臺女裝給我看,哪怕一會兒也好,和他睡上一覺。我開玩笑地說了一句,老闆娘聽見對我說,你真有意的話,我就讓他去你家。於是我的願望竟然實現了,順利地同了床。誰知要行事時,他卻和一般藝妓的方式沒有兩樣。就是說他始終不讓對方感到他是男子,完全變成了女性。他盤著雲鬢躺在枕頭上,在被子裏仍穿著內衣褲,技巧十分高明,實在是一次奇妙非常的體驗。順便說明一下,他並不是所謂兩性人,完全具備男性的器具,只是通過技巧不使人感覺到而已。無論他的技巧多麼高超,我原本沒有這種嗜好,只是為了滿足一下好奇心,所以後來再沒與同性發生過關係了。”





岩田准一的孫女岩田准子(1967- )在《二青年圖-亂步和岩田准一》(2001)一書中,從同性戀的視點講述了江戶川亂步(1894-1965)和岩田准一(1900-1945)的交友經歷。岩田准一是個小神童,從6歲起就開始研究男色問題。在從6歲至15歲的10年的時間裏,岩田准一與著名學者南方熊楠(1867-1914)有170封書信往來,探討男色問題。這些書信被編成《南方熊楠男色談義》。從1917年開始,江戶川亂步(本名平井太郎)在鳥羽市鈴木商店鳥羽造船所工作,時間有一年多。由於對文學的共同愛好,與岩田准一相識。岩田家保存的岩田准一的日記,在平井太郎的名字旁標有符號H,即表示他是同性戀者。1925年,岩田准一在東京文化學院美術科上學,恢復了與江戶川亂步的交往。他們一起收集男色文獻。岩田准一著有《本朝男色考》和《男色文獻書志》,《本朝男色考》被翻譯成法語和英語。江戶川亂步著有《同性戀文獻虎之卷 江戶川生記》(1947),寫有男色推理小說《孤島之鬼》、《蜘蛛男》(1929)等。





川端康成(1899-1972)在中學五年級時認識了低年級同學小笠原義人,後來在川端康成的小說《少年》中,小笠原義人被稱做“清野”。小笠原義人性格溫柔、靦腆、細心,常常默不做聲地把川端康成亂丟的衣服疊好放齊,破了的地方也會熟練地縫補。寒冬臘月的一天,川端康成起床小解,凍得渾身發抖。回到室裏,立即鑽進小笠原義人的被窩,緊緊抱住他溫暖的身體,用乾燥的嘴唇輕輕地落在小笠原義人的額頭和眼上。小笠原義人慢慢地閉上眼睛,坦然地說出:“我的身體都給你了,愛怎樣就怎樣。要死要活都隨你的便。全都給你了。”第二天,川端康成在日記中寫道:“昨天晚上我痛切地想,我真得好好親我的室員,讓我更真誠地活在室員心裏,必須把他更純潔地摟在我的胸前。……今天早晨也是這樣,我的手所感觸到的他胸脯、胳膊、嘴唇、牙齒,可愛得不得了。最愛我的,肯定把一切獻給我的,就只有這個少年了。”從此每天晚上,川端康成一上床,便把小笠原義人的胳膊拿過來,抱著他的胸脯,摟著他的脖子。在他們兩個人的世界裏,川端康成“最大限度”愉悅對方的肉體,而且無意識中發現新的方法。川端康成說:“這是我在人生中第一次遇到的愛情,也許就可以把這稱作是我的初戀吧。……我在這次愛情中獲得了溫暖、純淨和拯救。清野甚至讓我想到他不是這個塵世間的少年。從那以後到我50歲為止,我不曾再碰上這樣純情的愛。”





三島由紀夫(1925-1970),作品有《假面告白》(1949)、《禁色》(1951-1953)等。《假面告白》以第一人稱寫成。2000年11月,在三島由紀夫自殺30周年之際,新潮社出版了《決定版三島由紀夫全集》。其中收錄了三島由紀夫致精神科醫生式場隆三郎(1898-1965)的信,說《假面告白》“都是對出自我自己體驗的事實的忠實敍述”。1998年4月號《文學界》刊載了福島次郎(1930- )的小說《三島由紀夫-劍與寒紅》,揭示了作者與三島由紀夫的同性戀關係,以及三島由紀夫的受虐傾向,並發表了三島由紀夫15封書信。1951年5月,正在東京上大學的福島次郎,在一個同性戀酒吧得知三島由紀夫的住宅位址,便去訪問。一個月後,在一家旅館,三島由紀夫抱著他喜極而泣。以後又在旅館見了五六次。那年夏天,他們去了伊豆半島休假,一周後,關係破裂。這期間,三島由紀夫正在寫作連載小說《禁色》,其中有不少對1950年代日本社會男色狀況的描寫。1961年,兩人和好,再續前弦,關係維持到1966年。攝影家細江英公(1933-)以三島由紀夫為人體模特拍攝了《薔薇刑》寫真集(1963),具有虐戀色彩。





《假面告白》第二章中,三島由紀夫寫了他13歲時看到父親的歐洲名畫集中基多·萊尼(Guido Reni)的《聖·塞巴斯蒂安》時的感受:





以提香風格的陰鬱森林和黃昏天空的昏暗遠景為背景,微微彎曲的黑色樹幹是他的刑架。非常俊美的青年被赤身綁在那樹幹上,雙手高高交叉,綁著兩個手腕的繩子系在樹上,其他地方看不見繩結。遮著青年裸露身軀的,只有那松松地圍於腰間的白色粗布。我也看得出那是幅殉教圖。但是,文藝復興後期的唯美折衷派畫家畫的這幅聖·塞巴斯蒂安殉教圖,倒是幅散發著濃重異教芬芳的作品。因為在他那可與安東尼烏斯媲美的肉體上,毫無在其他聖者們身上所見到的那種傳教的艱辛和老朽的痕跡,只有青春,只有光彩,只有美麗,只有逸樂。那白皙無比的裸體,被至於薄暮的背景前,耀眼奪目,那作為近衛隊長習慣了彎弓舞劍的結實臂膀,被抬到不過分的角度,使被束的雙手正好在發頂上方相交,臉微向上仰,凝視著天上榮光的眼睛安詳地睜著。在挺出的胸膛、收緊的腹部、稍稍扭動的腰間所漂動的都不是痛苦,而是搖曳著某種音樂般憂鬱的逸樂。要是沒有深深射入左腋窩和右側腹的箭,往往會看成是羅馬的競技者,在薄暮中倚著庭園的樹歇息的情景。箭射入他那健美的、青春的肌體,像是要以無比痛苦和歡樂的烈焰,從內部燃燒他的肉體。但是,沒有畫流血,也沒有像其他塞巴斯蒂安像一樣畫上無數的箭。只有兩支箭,將靜謐、端莊的影子投在他那大理石般的體膚上,宛如投落在石階上的枝影。在看到那幅畫的一刹那,我的整個身心被某種異教的歡喜所搖動。我血液沸騰,我的器官充滿憤怒的色彩。那巨大的、幾乎要迸裂的我的玩具,前所未有地強烈地期待著我的動作,責難我的無知,並氣憤地喘息著。我的手不知不覺地開始了沒人教過的動作。我能感受到來自我體內的昏暗、輝煌的物體迅速奔湧而上的跡象。這時,突然它伴隨著一陣頭昏眼花的酩酊而迸射出來。





《風俗奇談》雜誌(1960-1974)曾刊登部分同性戀繪畫作品。澀澤龍彥(1928-1987)曾編輯雜誌《血與薔薇》(1968-1969)。三島由紀夫、稻垣足穂等人參與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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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哥本哈根會議是不是一場政治博弈? 

2.人的生命是否屬於自己? 

3.優質學生享受優質教育是天經地義嗎? 

4.如果你是聯合國秘書長,如何解決索馬里海盜問題? 

5.何為碳匯,談談對碳排放交易權的看法。 

6.南方人性格柔弱,北方人性格粗獷,你如何評價? 

7.農村的孩子會種地,城裡的孩子會畫畫,前者是否也是一種素質? 

8.蔬菜價格上漲超過肉類,怎麼看這個現象? 

9.怎麼看逆向思維? 

10.英國一思想家說:“國家的首要榮譽應該屬於立法者和國家締造者。”怎麼看這句話? 

11.中國目前是否有信仰,與道德、倫理和法制是否衝突? 

12. 水蒸氣也是溫室氣體,為什麼只治理二氧化碳? 

13.怎樣看教育多元化和教育公平的關係? 

14. 談談雷鋒精神的內涵理解,現在社會該不該提倡雷鋒精神? 

15.現代社會需要包公嗎? 

16. “狗咬人不是新聞,人咬狗才是新聞”,你怎麼看? 

17.何為軟實力,如何構建國家軟實力? 

18. “我是一個克隆人,我有血和骨,把我的Y基因換成X基因,我的小克隆人長大後就成了異性。”怎麼看這首詩。 

19.三十年來中國足球為什麼一直停滯不前,發展緩慢? 

從這些面試問題中,我們能夠讀出什麼呢?當我們對上述問題無法找到切入口或者不敢確信自己能回答好的時候,是否該反思我們自身的各方面素養和能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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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曲詞》高適 
萬騎爭歌楊柳春 
千場對舞繡麒麟 
到處盡逢歡洽事 
相看總是太平人 

《錢虢州以三堂絕句見寄,因以本韻和之》白居易 
同事空王歲月深, 
相思遠寄定中吟。 
遙知清淨中和化, 
只用金剛三昧心。 

《江草歌送盧判官》皇甫冉 
江皋兮春早,江上兮芳草。 
雜蘼蕪兮杜蘅,作叢秀兮欲羅生。 
被遙隰兮經長衍,雨中深兮煙中淺。 
目眇眇兮增愁,步遲遲兮堪搴。 
澧之浦兮湘之濱,思夫君兮送美人。 
吳洲曲兮楚鄉路,遠孤城兮依獨戎。 
新月能分裛露時,夕陽照見連天處。 
問君行邁將何之,淹泊沿洄風日遲。 
處處汀洲有芳草,王孫詎肯念歸期。 

(論)《鄭伯克段於鄢》 
這不是詩,是左傳篇名 

初,鄭武公娶於申,曰武姜。生莊公及共叔段。莊公寤生(難產),驚姜氏,故名曰寤生,遂惡之。愛共叔段,欲立之。亟(屢次、每每)請於武公,公弗許。 (姜氏生莊公時難產,所以厭惡長子,寵愛幼子,埋下日後紛爭。) 

及莊公即位,為之請制(姜氏為共叔段請求以製這個地方做為封地。) 。公曰:「制,岩邑也(地勢險要)。 虢叔(虢,音同國)死焉,他邑唯命。」請京,使居之,謂之京城大叔。 

祭仲曰:「都城過百雉(雉,古時用以計量城牆大小的單位。杜預˙注:方丈曰堵,三堵曰雉。一雉之牆,長三丈,高一丈,侯伯之城,方五里,徑三百雉。故其大都不得過百雉。) ,國之害也。先王之製, 大都不過參國之一(國城的三分之一); 中,五之一;小,九之一。今京不度(不遵守法度),非制也,君將不堪。」 公曰:「姜氏欲之,焉闢害(如何避害)。」(語意間流露出不滿母親姜氏行為) 對曰:「姜氏何厭之有?不如早為之所,無使滋蔓;蔓,難圖也。蔓草猶不可除,況君之寵弟乎?」公曰:「多行不義,必自斃,子姑待之。」(其實莊公早已有對策, 只是按兵不動,等待時機而已。) 

既而大叔命西鄙、北鄙貳於己(鼓動邊夷靠攏京城大叔)。公子呂曰:「國不堪貳。君將若之何?欲與大叔,臣請事之。若弗與,則請除之,無生民心。」 公曰:「無庸,將自及。」(不必擔心,他是自己找麻煩)。 (莊公胸有成竹!) 

大叔又收貳以為己邑,至於廩延。子封曰:「可矣!厚(共叔段的土地廣大)將得眾。」 公曰:「不義不暱(暱,親近;友愛),厚將崩。」 

大叔完聚,繕甲兵,具卒乘,將襲鄭,夫人(姜氏要做內應)將啟之。公聞其期曰:「可矣。」 

命子封帥車二百乘以伐京,京叛大叔段。段入於鄢,公伐諸鄢。五月辛丑,大叔出奔共。 

書(春秋)曰:「鄭伯克段於鄢。」段不弟, 故不言弟。如二君,故曰克。稱鄭伯,譏失教也。謂之鄭志,不言出奔,難之也。 (孔子難以下筆。若言「出奔」則表示共叔段有罪,而檢討事件前因後果,莊公亦有過夫;莊公先縱容共叔段,姑息養奸, 使自己的弟弟一步步走向叛逆之路, 然後再一舉消滅之,實有失兄長教誨之責任。) 

遂窴(音同治;安置)姜氏於城潁,而誓之曰:「不及黃泉,無相見也。」 既而悔之。潁考叔為潁谷封人,聞之。有獻於公,公賜之食。食舍肉 (捨不得吃肉),公問之。對曰:「小人有母, 皆嘗小人之食矣。未嘗君之羹,請以遺(贈送)之。」 公曰:「爾有母遺,繄(音同醫;位於句首的語助詞。同維﹑唯)我獨無。」 潁考叔曰:「敢問何謂也?」公語之故,且告之悔。對曰:「君何患焉。若闕(掘) 地及泉,隧而相見(在隧道中相見), 其誰曰不然?」公從之。 (既要與母親和好,仍要顧全自己的面子,莊公虛情假意可知。) 

公入而賦:「大隧之中,其樂也融融。」姜出而賦:「大隧之外,其樂也洩洩(音同易;舒坦快樂的樣子)。」遂為母子如初。 

君子曰:「潁考叔,純孝也,愛其母,施及莊公。詩曰:『孝子不匱,永錫(賜與)爾類。』其是之謂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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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鄭武公娶了申國國君的女兒為妻,叫做武姜;生下了莊公和公叔段。莊公腳在前倒生下來,使姜氏受了驚嚇所以取名叫'窹生',武姜因此討厭莊公。武姜疼愛共叔段,想立他為太子,多次向武公請求,武公都沒有答應。 

等到莊公當上了鄭國國君,武姜為共叔段請求把製這個地方作為他的封地。莊公說:"制是個險要的城邑,從前虢叔就死在那裡,如果要別的地方,我都答應。"武姜又為共叔段請求京這個地方,莊公就讓共叔段住在那裡,稱他為"京城太叔"。 

祭仲說:"都城超過了三百丈,就會成為國家的禍害。按先王的規定,大的都城面積不能超過國都的三分之一。中等的不超過五分之一,小的不超過九分之一。現在的京邑,大小不合法度,違反了先王的製度,這會使您受不了。"莊公回答說;"姜氏要這麼做我怎能避開這禍害呢?"祭仲說道:"姜氏有什麼可滿足呢?不如趁早給他另外安排個容易控制的地方,不讓他的勢力蔓延。如果蔓延開來,就難於對付了。蔓長的野草都除不掉,更何況是您受寵的兄弟呢?"莊公說:"幹多了不仁義的事情,必定會自取滅亡,您姑且看著吧。" 

不久之後,太叔命令西邊和北邊的邊邑也同時歸他管轄。公子呂說:"一個國家不能容納兩個君王,您打算怎麼辦?如果您想把國家交給大叔,就請允許我去事奉他;如果不給,就請陳掉他,不要使百姓產生二心。"莊公說:"用不著,他會禍及自己。隨後,太叔又把雙方共管的邊邑收歸自己,一直把邑地擴張到了廩延。公子呂說:"可以動手了。他佔多了地方就會得到百姓擁護。"莊公說:"不行仁義就不會有人親近,地方再大也會崩潰。 " 

太叔修建城地,聚集百姓,修整鎧甲,製造武器,訓練步兵,修造戰車,要偷襲鄭國國都。武姜打算為他打開城門作內應。莊公得知了太叔偷襲的日期,說:“可以動手了!”"他命令公子呂率領二百輛戰車去攻打京邑。京邑百姓背叛了共叔段,共叔段逃到了鄢地,莊公又攻打鄢。五月二十三日,共叔段逃奔去了共國。 

於是莊公把武姜安置到城穎,並向她發誓說:"不到地下黃泉,永遠不再見面。"不久他又後悔這麼說。考叔當時是穎谷管理疆界的官員,他聽說了這件事,就送了些禮物給莊公。莊公請他吃飯,他卻把肉放在一旁不吃。莊公問他為什麼,穎考叔回答說:"我有個母親,我的飯食她都吃過,就是從未吃過君王的肉羹,請允許我拿回去給她。"莊公說:"你有母親可以送東西給她,唯獨我沒有!"穎考叔說:"請允許我大膽地問一下,這話是什麼意思呢?"莊公把心理後悔的事告訴了他。穎考叔說:"君王您擔憂什麼呢?如果掘地見水,打成隧道去見面,那誰能說這不是黃泉相見?"莊公聽從了穎考叔的話去做。莊公進入隧道,賦詩說:"隧道當中,心里和樂自得!"武姜走出隧道,賦詩說:"隧道之外,心中快樂自在!"於是,母子關係又與從前一樣和睦了。 

君子說:"穎考叔真是個孝子。他愛自己的母親,還影響了鄭莊公。《詩·大雅·既醉》說:'孝子德行無窮,永久能分給同類。'大概說的就是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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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5.10 02:14 am

 

張夢機《藥樓近詩》書影。
印刻文化/提供
當時我們是菸友

我生也晚,不稱「老師」而稱「夢機」是失禮的。然而三十三年前在中興大學惠蓀堂,沈謙為我介紹與夢機初識,他就是這麼說的:「叫我張夢機!我沒給你上過課,不敘師生之禮。」當時我們是菸友,在那一場為期三天的比較文學研討會上,我們同沈謙一起抽了不下一條長壽。

菸名長壽,果爾欺人,之後的事可以直接跳過三十年──沈謙以中壽之身殂逝,我遂忽然想起夢機來。彼時我已近半百,和夢機有二十多年無往來,我們之間共同的朋友不少,初安民是一個。我同安民說:「很想見一見張夢機。」於是有了重逢,也有了替他打字、抄稿、和詩以成專欄〈兩張詩譚〉的機緣,遂也能在他這本集子的後面說上幾句話。

在這一段交往期間,我每隔一兩周,就登門向夢機請教一回,打聽打聽前輩詩人的妙法與神理,閒話閒說些古典詩壇的趣事珍聞,等專欄的內容議定,我每個月總得到「藥樓」去拿一次稿子,於是便悄悄地改了稱呼,我跟著安民一起叫他「老師」,他聽了、應了,也沒有反對的意思。所以,我還是該如此呼:夢機老師。

夢機老師在中文學界早負盛名,陳文華先生在〈不畏浮雲遮望眼──側記幾位台灣古典詩人〉一文中言簡意賅地縷述其師承如此:「夢機十七歲即從父執鄒滌喧先生學詩,入大學後,拜在李漁叔教授門下,並向吳萬谷先生請益。漁叔先生是當時詩壇祭酒,夢機從學十載,盡得其私祕,可謂衣缽相傳。」我在這裡能說的一點甚麼也就從「十七歲」、「李漁叔先生」、「衣缽相傳」這幾個關鍵字上開始一程演繹。

所謂「略諳黃州句法」

1976年,夢機老師在華正書局出版了《思齋說詩》,中收〈花延年室遺詩跋〉一文,文章作於此書出版的同一年春天,除了說明如何為李漁叔先生增編詩集之外,也寄寫了傷悼之感與親炙之情,殊堪玩味。有一段文字提到夢機老師進入大學就讀之後,即追隨李漁叔先生「從學為詩,凡十餘年」,正因為是入室弟子,乃得窺見先生之淵識孤懷,與詩作裁製之功。接著,是這樣的幾句:「憶向時先生卜宅臨沂街,曲巷背衢,門閒苔合,盆栽芸籤,自然幽絕。夢方負笈上庠,載酒問字,月必數謁。茗翠幾銷之頃,略諳黃州句法;花室吹香之際,飫領絳帷春風。」

所謂「略諳黃州句法」應該是從黃山谷的一首詩句而來。那是題名為〈次韻文潛立春日三絕句〉的三首組詩之一,其詩曰:「誰憐舊日青錢選,不立春風玉筍班。傳得黃州新句法,老夫端欲把降幡。」詩題裡的「文潛」即是張耒,眾所周知的蘇門四學士之一。黃山谷的和作在詩意上和張文潛的原作是不相干的,他開出了另一層次的主題──說的顯然是創作。「黃州」雖指張文潛,但是在追懷逝者的另一個層次上,同樣的姓氏,「黃州」,則更是東坡的代稱──朱弁《曲洧舊聞》云:「東坡文章至黃州以後,人莫能及,唯黃魯直詩時可以抗衡。」

也唯其將這第二個──也就是懷念東坡的──層次開出,我們才能把黃山谷寄託在「傳得黃州新句法,老夫端欲把降幡」的感慨和他寫於〈寒食帖〉之後的感慨聯繫起來。在〈寒食帖〉的跋文裡,他是這麼寫的:「他日東坡或見此書,應笑我於無佛處稱尊也。」同時,唯其掌握了於東坡亦徒亦友的蘇門諸子對東坡的感念之無所不在,我們也才能從張文潛的貶置黃州綰合這一整個世代的詩人追隨蘇東坡的腳步時所煥發出來的從容與瀟灑:「清濁盡須歸甕蟻,吉凶更莫問波臣。」

如何在傳統內部找尋出路

畢竟,夢機老師自道其師承的「略諳黃州句法」,不是一句任意為之的話。他在這一本《藥樓近詩》的序文裡用「傳統詩」這樣一個看來爭議性較小的語彙來標示他的詩作屬性──我們一般聽多了的名詞,不外是「古體詩」、「古典詩」或者「舊體詩」、「舊詩」。「古體」在語意上與「近體」相對,原本是傳統詩的兩個次類型,持之以為泛稱,極易與有明確意涵的狹義詞相混;而名之為「古典詩」,又實難見容於兩個層面的議論,一來人們實在很難以單一向度的時間觀念來範疇「古」的意思;二來更不容易說明今人書寫這樣的作品究竟如何稱得起「典」(classic)字。此外,由於「舊」之一字又常予人不能與時俱進的腐朽感,今人之能讀、能寫傳統詩者更頗不以詩名「舊體」為愜心貴當。

當一時代的主流所尚,連語體文、白話文都不能運用得明白曉鬯,遑論以文言語感為「骨格」的傳統詩歌呢?從語言轉變的實質內容上看,這些被歸之於傳統詩的作品,還自有花木代謝的內在傳統。無論把唐詩奉為「正宗」、將宋詩視同「變格」,或者像錢鍾書所謂:「唐詩、宋詩亦非僅朝代之別,乃體態性分之殊。」多少都在這「舊體」裡撥尋著盤根錯節的師法、義理、風格和境界。

大體而言,夢機老師親於唐而練於宋,健於律而深於古,在〈不畏浮雲遮望眼〉一文中所提及的鄒、李、吳諸前輩薰陶之下,作為自立以標一代的詩人,夢機老師的「略諳黃州句法」恐怕還顯示了一個「如何在傳統內部找尋出路」的判斷和努力。這也就是說:「略諳黃州句法」恰恰是「傳得黃州新句法」的一個延伸與比擬。以我粗略的認識,所謂「新句法」,在黃山谷和張文潛的時代,由東坡親炙所開發、光大的,恐怕正是後人視之以為宋詩自有之「體態性分」,也就是「刊盡浮采,獨存堅蒼」的語感。那麼,同一個「新句法」的傳承與恢闊的問題,在夢機老師所面對的這個時代又如何呢?

新詞彙如何入詩?

《藥樓近詩》的序文很短,很淺易,但是提出了一個艱難的問題:新詞彙入詩,如何才能夠不悖傳統詩「雅馴」的原則?夢機老師拈出的方法是:「用了一些新詞彙之後,必須在上下文中,搭配一些典雅的詞彙或經史的故實,作為調和。」這不是件容易的事,也很容易被誤解或偏導出公式化的操作,需要進一步申論。

讓我們從另一個角度來看「詞彙」或「新詞彙」該跟甚麼東西調和的問題。南宋詩人陸游的《老學庵筆記》有此一則:

今世所道俗語,多唐以來人詩。「何人更向死前休」,韓退之詩也;「林下何曾見一人」,靈澈詩也;「長安有貧者,為瑞不宜多」,羅隱詩也;「世亂奴欺主,年衰鬼弄人。海枯終見底,人死不知心」,杜荀鶴詩也……

這一則筆記被清代的袁枚抄了去,稍加補葺,收入《隨園詩話‧卷九之五十二》如此:

世有口頭俗句,皆出名士集中:「世亂奴欺主,時衰鬼弄人。」杜荀鶴詩也。「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無錢明日愁。」羅隱詩也。「一朝權在手,便把令來行。」崔戎〈酒籌〉詩也……「自家掃去門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並見《事林廣記》。「黃泉無客店,今夜宿誰家。」見唐人逸詩。

從一個完全相反的角度入手,這兩則筆記提醒著我們:某些口頭俗語,居然是來自前代的詩作。在持論慣於求苛的敏感詩家而言,結論自然是「惡詩相傳,流為里諺,此真風雅之厄也」。(見王漁洋《香祖筆記》)

從王漁洋的這個論斷看,夢機老師在序文中所謂「壞在太俗」的根骨正是說明,詩之惡,不該歸咎於單一語彙之新(或舊或俗),仍然要在形成一個「雅言規模」時,諸般語彙之間的具體關係究竟是甚麼。在唐代,「鑰匙」、「抬舉」、「調戲」、「火化」大概都算新語言,是大量迻譯佛經的結果。雖屬新語言,卻能夠在極短的時間之內為使用者接受,其情也不必異於今日,是隨時在發生的事。在千數百年以前的寫詩圈子(想當然耳是知識階層)而言,新詞彙(甚至還是外來語)之所以能夠迅速入詩,乃是因為語彙之間的雅言規模有強大的內聚力,更直白地來說:詩人們有能力透過一首詩的結構糅合「家人語」和「士人語」。

很多時候,這種糅合不是詞彙上的,而是語法上的。比方說:「無人知是荔枝來」原本是一句語法清通明暢的大白話,可是它的前一句卻是「一騎紅塵妃子笑」──這一句拼貼了三個原本不相連屬的獨立意象,是高度精鍊的雅言結構,由這樣的結構,生煅在下一句的俗用語法上,形成極大的張力,這個張力,使讀者不覺雅之為雅,亦不覺俗之為俗。像是老杜詩:「久拼野鶴如雙鬢」之對比於「遮莫鄰雞下五更」;亦如樂天詩:「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之對比於「遠方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再如夢機老師自己的詩,倘無「煎鮭葵花油,燉肉龜甲萬」之質樸接濟,「語笑共酒巵,逸興更清遠」便是浮泛綺語,十分平常了。

以「在法鼓梵磬、經典木魚之間,略加幾盞日光燈,幾對電蠟燭」來指喻詞彙結構,也就是前文所謂的「雅言規模」之外,夢機老師還特別注意作為一個詩人的歷史地位,我們也可以這樣說:夢機老師論詩論人,也像他論詞彙一樣,注重的是一種結構性的關係,而非「某作有才,某事有骨」,即以定論。

要後世學詩者瞭解昌黎更多一點

《思齋說詩》裡的另一篇長文──〈杜甫北征與韓愈南山詩的比較〉──可以說是我多年來時時展讀的詩教範本。此文開篇即點出杜、韓兩詩比較之來歷,宋范溫之《潛溪詩眼》。范溫是秦觀的女婿,曾經直接追隨黃山谷學詩,而黃山谷又是孫覺(莘老)的女婿,孫莘老,就是「〈北征〉/〈南山〉孰優之爭的發起人」:

孫莘老嘗謂老杜〈北征〉勝退之〈南山詩〉,王平甫以為〈南山〉勝〈北征〉,終不能相服。時山谷尚少,乃曰:「若論工巧,則〈北征〉不及〈南山〉;若書一代之事,以與『國風』、『雅』、『頌』相為表裡,則〈北征〉不可無,而〈南山〉雖不作未害也。」二公之論遂定。

黃山谷片言而決此公案之時還非常年輕,十七歲──正是夢機老師追隨鄒滌喧先生學作詩的歲數──這個歲數的高才少年,可能並不知道「〈北征〉不可無,而〈南山〉雖不作未害也」也是相當凶猛的批判,後世之鍾情於昌黎者,未必不能有疑,更未必不能有辯。

但是,我反覆誦讀此文數過,發現夢機老師並非想要進一步作持平兩可之論,或者是在「不可無」與「不作未害」之間另翻一案,他寫這篇論文的用意是藉由不大可能獲致新結案的老爭端來析理出學詩者應該資之以為判準的欣賞能力。換言之,在較論杜、韓的皮相底下,他是在打磨著自己的詩學、詩法與詩格。而且,從行文的語勢和措辭的力度估量起來,我猜想夢機老師寧可要後世之學詩者更多一點瞭解的是昌黎,而非少陵。

我讀《藥樓近詩》,的確是較常想到昌黎,而較少思及少陵的。想想: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負笈台北讀大學,念的是體育,他若是沒有撞上老輩裡還有宋代之孫莘老、王平甫那一類的人物,恐怕不容易得此風流蘊藉,更不容易在半個多世紀間成為引領不止一代人從事傳統詩寫作的巨擘。雖然他常在詩中說自己「病廢」,近年尤然,但是我不這麼想,我想的是深峭奇詭的韓愈,他有一篇〈送高閑上人序〉的文字,裡面有這麼一段話:

往時張旭善草書,不治他技。喜怒、窘窮、憂悲、愉佚、怨恨、思慕、酣醉、無聊、不平,有動於心,必於草書焉發之。

夢機老師的詩一向是有動於心而發之,專此一志,用志不紛,乃神!

【2010/05/10 聯合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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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廢棄小學改造而成的「繪本木實 美術館」,充滿親子歡樂笑聲。

全球化浪潮下,高齡少子的社會現象。正威脅亞洲各地傳統務農的區域。當年輕人選擇賣地離鄉,不僅田園將蕪,處處空屋,連原本寥寥無幾的偏鄉小學也岌岌可危,學校一個接一個關門大吉。

在日本新潟偏遠山村,由於「越後妻有大地藝術祭」的進駐,廢校及傾頹老屋一個一個變成美術館!

十日町的村是個只有70戶人家的小村落。村因形狀如缽而得名,缽的底部有座「真田小學」,校外一排迷濛的櫻花,每逢春天燦爛盛開,學生人數卻如落花般凋零。

2005年,「真田小學」只剩下三名學生,不得不廢校。此時,企業出面認養小學,繪本藝術家田島征三出馬,與三名小學生共同發想繪本故事,以漂流木當素材,將樹木的種子粘在漂流木上,把小學生的校園記憶化為立體繪本故事屋。無人的教室成為田園,「種」著一台舊電視,播放著過往種種的記憶。最後漂流木虛擬化成為三名學童掙扎教室,飛往天際…

在改造這座學校期間,村全體動員幫忙勞作,這座廢校逐步蛻變為「繪本木實美術館」,館名之前冠上「與田島征三」以紀念全村的共同創作。如今,這座美術館吸引來自全日本的親子觀眾,歡笑洋溢「校園」。

和「繪本木實美術館」的歡樂景象相較,一個人走進由廢校「東川小學」改造而成的「最後的教室」,得需要些膽量。

這件法國藝術家布魯朗斯基(Christian Boltanski)的創作,以「東川小學」當基地。2006年,他將這座計畫將拆除的廢校,再造為「最後的教室」。走進「教室」內,但見一片漆黑,只有撲鼻的稻香與微風,引導人注目從天而降的細雪(多媒體);接著通過光之甬道,前方有光,身旁無邊的漆黑;轉身上樓,震耳欲聾的心跳搏擊聲彷如垂死前,正待緊急救護的掙扎;四周的牆面全是如墓碑般的黑相框,倒影觀者自己的形像。

另一間教室,從地板、牆面到天花板盡是無邊無際的白布,地上的透明箱形猶如棺材的形狀……「最後的教室」在2006年展出後,「東川小學」原本即準備拆除,應村民要求,它留下來了。

透過藝術家駐村,如今新潟一座座廢校甦醒了,並發掘出全新價值,村民提升了自我認知,就業的機會也增多了。透過「大地藝術祭」,不僅改變地景的紋路,更創造了文化觀光產業的新模式,也為全球化浪潮下奄奄一息的偏村學校,指點出一線生機。


越後妻有 大地の芸術祭の里
http://www.echigo-tsumari.jp/

【2010/05/23 聯合報】



日本雪國、台灣溫泉鄉 締結藝術姊妹村

【聯合報╱本報記者周美惠】
2010.05.23 04:27 am
 
日本新潟縣與宜蘭礁溪,地理上相差十萬八千里,卻因藝術結下姊妹緣;新瀉的穴山村和礁溪的六結、大忠兩村,最近締結為姐妹村。究竟日本「雪國」和台灣溫泉鄉,如何以藝術「義結金蘭」?


散置在山林、雪地間的農夫形象雕塑,是大地藝術祭最醒目的地景之一。
記者周美惠/攝影
「穿過縣境長長的隧道,便是雪國了。夜空下,大地一片白茫茫……」這是日本文豪川端康成筆下的「雪國」。

田地變臉 種植藝術

「雪國」所在的日本新潟縣越後妻有一帶,晚春時節,依舊殘存處處白雪,其上,一座又一座的藝術品引人入勝。以往的「雪國」因文學家出名,是盛產稻米的原鄉,在全球化浪潮下,年輕人紛紛離鄉廢耕,此地因高齡少子而衰頹。現在這裡的田地種植「藝術」,因三年一次的「越後妻有大地藝術祭」聞名於世。

從台北穿過長長的雪隧,來到溫泉鄉─宜蘭礁溪。這個傳統的農業鄉村,在雪隧開通後帶來大批台北客,購入渡假用的第二個家,在地田僑仔與台北的新移民,近來因「礁溪‧桂竹林國際藝術創作營」,讓新舊移民進行大融合。

土地與人 跨國結緣


策展人林秋芳(右起)、藝術家林舜龍及日本藝術家高波之子,在林舜龍的公共藝術「跨越國境」前合影。
記者周美惠/攝影日本新潟縣穴山村與宜蘭礁溪,地理上相差十萬八千里,因藝術結下姊妹緣。礁溪「新移民」林舜龍受大地藝術祭邀請,去年赴穴山村駐村創作地景藝術「跨越國境」,結識當地的尺八藝術家高波敏日子。去年仲夏,林舜龍參加了由亞太文化創意產業協會秘書長林秋芳籌辦的「礁溪‧桂竹林國際藝術創作營」,經他牽線邀請高波參與,也因此,六結、大忠兩村最近與日本穴山村締結為藝術姊妹村。

六結、大忠兩村的居民加起來有4000人,是穴山村的百倍。論藝術節的規模,桂竹林則不及大地藝術祭。相通的特質是,兩個藝術活動同樣著眼於「土地」與「人」。

人口回流 炒熱觀光


台灣策展人林秋芳(左起)與日本策展人北川富朗、藝術家林舜龍、達達藝術林天龍等交流。
記者周美惠/攝影大地藝術祭的策展人北川富朗是日本當代藝壇的大師級人物,他就讀東京藝大時代是學運活躍分子,當時他「什麼都反對,卻發現什麼也改變不了」。

15年前,年近50的北川以「溝通」取代反對,為了籌辦大地藝術祭,他一口氣舉辦了2000場說明會,一一說服最保守的山村老農夫、地方政治領袖…2000年,首屆「越後妻有大地藝術祭」一砲而紅、名揚國際,原本只打算辦一次大地藝術祭的北川欲罷不能,迄今已連續辦了4屆,目前他手頭上,同時策畫了6個大型國際藝術祭。今年夏天即將以瀨戶內海周邊7座小島為基地,舉辦首屆「瀨戶內國際藝術祭」,尚未登場,即廣受全球藝壇矚目。

北川開始籌畫大地藝術祭時,越後妻有地區原有的6個町正面臨合併命運,觸目所見盡是山村老成凋零、高齡少子的落寞景象,北川回憶,當時很多村民都在想:「可能只有等我『走了』,兒子才會回來。」而「現在不只年輕人回流,連觀光客都來了!」

當代藝術 偏鄉復活

然而,籌辦國際藝術祭談何容易,萬事起頭難。回憶起籌畫大地藝術祭當初的艱辛,北川眼神發亮,當時各界雜音不斷,而他反對當代藝術總是以城市為中心而輕忽了鄉村的價值,「其實重返土地和生活,反能帶給當代藝術正向能量!」

每3年舉辦1次的大地藝術祭,迄今已有上百個村落成為藝術品的「家」,數十間廢棄空屋及小學搖身變為美術館。來自世界各地的藝術愛好者,不遠千里而來,穿梭一個又一個的山頭,在山林間尋覓與地景共構的藝術。大約100位村民靠著藝術祭周邊的服務業維生。儘管偏村高齡少子的現象一時改變不了,但多了都會外來人口的參與,偏鄉活了過來。

台灣底層生活美學 竹竿逗菜刀

【聯合報/本報記者周美惠】


礁溪桂竹林庄的林再卿叔公率領村 民搭建傳統的稻草涼亭,目前已成 為桂竹林的地標。
吳燦興╱攝影、桂竹林國際文化工作室提供不同於北川是受新潟縣政府所託、以外地人的身分籌辦大地藝術祭;桂竹林國際藝術創作營的策展人林秋芳是以「鮭魚返鄉」的姿態,動員全家族以及她所在的社區居民,試辦一個民間自主的國際創作營,將當代藝術與在地生活串聯,以突破新舊移民的疆界。

「女性的身體透過婚嫁而移動,經過30年後再度返回家鄉的際遇,是傳統社會少見的。」林秋芳感性自我剖析,她在客居台北多年後,因娘家擁有的養雞場改建為溫泉社區,與大姊林秋鉛、二姊林阿爽等親人,同時移入礁溪大忠村湯園社區。

剛從台北返鄉後的她,每天清晨即起,像農夫似的「巡田園」,不斷思索「女性移動對於村落基因改造所能迸發的火花」。她的出生地六結村人口老化,與越後妻有的高齡少子化問題相似。大忠村有一半是來自台北一帶的新移民,以礁溪作為渡假用的第二個家。礁溪觀光客原本就多,新移民的遊客心態濃厚,「這些新移民與礁溪在地住民互動又會有怎樣的可能性?」於是她藉舉辦國際藝術創作營,邀請來自亞太地區10國、近40位藝術家「與礁溪的村落美學相遇。」

林秋芳在籌辦國際創作營之初,和北川一樣面對來自四面八方的質疑。姊妹、兄嫂先後支持她,出錢出力,進而說服了父執輩、嬸嬸,連叔公也參與建涼亭的行列,最後整個家族、全社區都「喜孜孜」地動起來。

桂竹林國際藝術創作營如林秋芳形容,是以「竹竿逗(加)菜刀」的非專業模式進行一場「台灣底層生活美學運動」。與大地藝術祭擅長操作國際藝壇名家的手法互異,它的潛質卻不容小覷。

政大創新與創造力中心教授吳靜吉分析:「國際上大部分的藝術節剛開始都只是小型藝術節,如,法國亞維農藝術節,一開始只是一個戲劇演員、一個詩人、一個畫家所建構的村落美學社群,不久後,卻轉化成世界兩大藝術節之一。」桂竹林國際藝術創作營同時融合社造與藝術節的特質,更加多元異質,「已奠定未來永續發展的創造力基石」。

但桂竹林不像大地藝術祭擁有來自公部門的資源,吳靜吉認為,來自底層的力量展現後,政府若適時挹注資源,這裡可能「成為村落創造力的典範」。

有人說:「藝術離開生活就開始墮落」。與生活緊密結合的「礁溪‧桂竹林國際藝術創作營」,正如時代基金會執行長徐小波形容:「已在村落裡種下一顆顆藝術文化種子」,它能否茁壯成長為大樹?有待眾人攜手灌溉。

【2010/05/23 聯合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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鳶屋重三郎(Tsutaya Juzaburo),發現喜多川歌磨的同一個人,又發現了另一個非凡的天才,東洲齋寫樂。從1794年開始持續到1795年短短的十個月中,東洲齋寫樂創作了大約140幅作品,命名為歌舞伎劇院的世界,以及一些描繪相撲(sumo)手的作品。然後他就突然消失了。根本不知道他的出生年月和地點以及學習繪畫的經過。 

寫樂第一次出版的一套版畫共有28幅,都是1794年5月在江戶的三個劇院演出時名演員的特寫像。演員的頭部及上半身突出於深銀灰色的背景(由黑雲母粉作的)上;他們的個性和所扮角色特有的面貌及姿態都使人難於忘卻。以深色作為背景,撒上黑色的雲母。在這些肖像畫中,東洲齋寫樂以高超的敏感度捕捉到藝人的個性特徵。這一套中所有惡毒畫像(其中有些是成雙成對的,在互相對照下使得每人的特徵格外鮮明),都是同樣的強烈手法,同樣的無情誇張而處理的,與浮世繪的典雅精緻或浮艷華麗的美完全相反。 

寫樂的第二套作品是七月份的演出。這一次所畫的演員都是作出動人姿態的全身像。而在此後阿兩套(1794年11月及1795年2月),構圖的範圍就更廣泛了,連舞台也包括在內--只有十幅或十二幅半身像是例外,這些都沒有第一套那麼動人--同時面部表情也沒有那麼強烈了。因此我看出,畫家對他的畫題是不斷向後退卻:開始是放大頭部的近身像,然後發展到全身像,最後則是演員在舞台佈景中“遠拍”像。這種逐漸後退的觀點,很奇怪的是與日本風俗版畫的進化恰好相反,那是從一般發展到特殊,從全面發展到細節的。這種距離的改變,和隨之而來的藝術上退步,長被解釋為他第一部版畫中的激烈表情,雖然受到出版家的鼓勵,但必然被一般人士所厭惡,一般人都寧願對自己所喜愛的演員加以理解化。因此寫樂減輕了他畫中人物面部的強烈表情,同時從這一題材後退,而想從人物姿態方面表達出同樣的效果,於是這位不幸的畫家就從藝術圈內消失了,遺留下整套的實際沒有得到人們賞識的藝術傑作。 

雖然只有短短的十個月,但他的風格顯示出相當的穿透力。他的創作時期可以分成四個時期: 

第一個時期前段:1794年四月,他的處女系列憂伶半身像,全部畫上黑色雲母的背景。單一的線條和簡單的顏色給人以深刻的印象。 

第二個時期:七月和八月,他從半身像轉為全身像,背景全部使用黃色。 

第三時期:十一月,他畫了許多細長型的全身像,同時又畫了一些半身像。 

第四時期:下一年的一月,他創作的數量和質量已經明顯下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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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邦媛昨天首度暢談寫「巨流河」的心路歷程。一向低調的名作家齊邦媛,昨天和世界女記者與作家協會四十名成員見面,首次對外暢談創作「巨流河」的心路歷程。她為了專心寫作,堅持住進長庚養生村,直到「巨流河」完成,才和反對她住養生村的兒子「和解」。


「那是很多聲音叫我寫的!」快滿八十六歲的齊邦媛,去年完成廿五萬字、記錄一九四九年中日戰爭的回憶錄「巨流河」,為了這本巨著,她八十歲那年,不顧兒子反對,堅持住進長庚養生村,耗時五年完成。

五年來,為了創作拒絕接觸外界的齊邦媛,昨天談起她八十歲後的人生,一開講就四十分鐘,眼前資深的女作家,隨她的妙語如珠,時而大笑,時而情緒起伏!

「我很快樂,真的很快樂!」齊邦媛說,從沒想過活到八十;真的八十歲時,偶然發現她來日不多,因為丈夫突然倒地、送醫插管,再也沒回家,「我很可能也會那樣」。

齊邦媛說,她在二○○三年曾去美國兩個兒子家住了半年,跟著五歲孫女過著如天堂的生活;「人不適合活在天堂,死後才要進天堂」,她不快樂,「我從來是很孤僻的人,我喜歡做我的事、我的夢」。

齊邦媛說,在美國,看到台灣寄來的信,光看到郵票就要掉淚,台灣是如此美好遙遠,她跟兒子說要回台灣,兒子說:「你個性真的太強了」。她滿心期盼「過我自己的生活」。

齊邦媛說,決定住進養生村才告訴兒子,兒子大怒:「我們對妳有什麼不好嗎?」學生獲知也在電話裡哭起來:「老師為何您要到那種地方」。

她回憶說,剛來半年很不快樂,但當她開始動筆寫「巨流河」,不再生病也不煩惱,每天只嫌時間不夠;上月兒子來信居然說:「也許妳到這裡才能寫妳的書」,對她來說是很大轉折,「我和我兒子和解了」。

齊邦媛說,寫「巨流河」是她一生的大願,「我寫我父母、祖父母、朋友,抗日戰爭的中國,是最好、最有骨氣的中國,我一定要寫出來」。

「我晚上一直哭、一直寫,那個時代應要留下什麼…」她說,希望大家不要想是齊邦媛寫的,「那是很多聲音叫我寫的」。

【2010/05/20 聯合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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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婆的手有點兒晃,因此剝完的毛豆落在盆裡的少,落在桌面的多,因此剝著剝著常常會自己訕訕地笑著,而她一笑,老薛也笑了,我們也跟著笑了……


十二歲那年,父親經商失敗,在亟需大量資金周轉卻因門衰祚薄而借貸無門的情況下,竟瞞著家人找了地下錢莊。沒多久,不堪錢莊滾雪球般的利息,且預料即將東窗事發,父親便帶著姊姊和我從原本的生活圈中逃逸,改名換姓在台灣的各個縣市間轉徙流離。那段日子棲身於各個廉價旅社,日裡夜裡的每一個腳步聲都能牽動神經末梢,父親總在床上翻來覆去,翻出了好多白頭髮。


幾個月後,終於在台北暫時落了腳,因為父親說:「人越多的地方越安全。」那年發生了許多事,都因為過於緊張急慌而如浮光掠影一般轉身即逝,然而至今我仍記得老薛以及那個老舊的麵攤。

廚藝很好的父親在萬芳醫院旁擺起一個小攤子,賣小吃和熱飲。每天下午三點出攤,晚上十二點收攤。剛開始沒有固定客源,所以生意不太好,一天收入大概只有一兩千塊,扣掉成本,只有蠅頭小利;若又遇到警察開單,簡直所剩無幾,甚至不賺反賠。每到晚餐時間,父親都會炸幾片臭豆腐自己吃,而給我們兩百元去吃晚餐。姊姊和我總是到一家老字號的燒臘店買便當回來,吃幾口便說吃不下,央求父親幫我們解決掉,那時父親總是皺著眉,彷彿在說:「以後吃不下就別買這麼多。」在回家的路上父親的表情總是鬱鬱的,常常一路無話,只聽見雨刷聲以及打方向燈搭搭搭搭的聲音。姊姊和我坐在老舊發財車的前座,常常搖著晃著就擠擠挨挨地睡著了。

父親用料非常實在,且待客誠懇,對每一個小步驟都不肯馬虎,因此生意漸漸上軌道。有了固定的客人,營業額比較穩定之後,父親的眉頭鬆開些,並且會在收攤後帶我們去吃消夜──那是一天之中我最期待的時刻。

一個冬日的深夜,在回家的路上突然下起傾盆大雨,前面隱隱有招牌還亮著,上面寫著「老薛牛肉麵」,父親便在路旁停了車。拾著約莫十幾階灰撲撲的水泥階梯而下,滷肉的香氣便撲鼻而來,三人一試成主顧。除了老薛的東西樣樣好吃又便宜之外,雖然這樣說有些奇怪,但去到那裡會有一種回到家的感覺。父親在那裡話多了,表情也豐富了,暫時恢復以前幽默開朗的模樣。雖然那時距離出事不到一年,但聽到父親的笑聲真有恍若隔世之感。

現在回想起來,那家麵攤的位置應該是一個社區的入口處。因為社區位在山坡上,所以攤子就像是在地下室,十分潮濕,但也比較暖和。階梯下擺著一輛高高疊著碗盤的銀色攤車,旁邊有三張小方桌,每張方桌配四張木圓凳;最裡頭的一張桌子上放了台具有錄放功能的黑色收音機,天線伸得很長,但仍然有雜音,收音機傳出的多半是老歌。夜深了,收音機的音量相當節制。

半夜一點多,除了我們,沒有其他的客人。老闆戴著軍綠色的毛帽,用一條棗紅色的抹布用力地擦拭攤車面板。那應該就是老薛了。最裡面的那張桌子旁坐著一位和老薛一樣老的婆婆,婆婆矮矮胖胖的,一張孩子式的團臉,深深的雙眼皮,長長的眼角,以及一個塌塌大大的鼻子,嘴的周圍布滿小籠包式的皺褶。老婆婆戴著同樣的軍綠色毛帽,圍著咖啡色格子圍巾,低頭對著一個深藍色塑膠盆剝毛豆。老婆婆的手有點兒晃,因此剝完的毛豆落在盆裡的少,落在桌面的多,因此剝著剝著常常會自己訕訕地笑著,而她一笑,老薛也笑了,我們也跟著笑了。有幾個夜裡實在是太凍了,令人做什麼都提不起勁。那樣的夜裡老婆婆的頭會越來越低,越來越低,然後就這樣停在半空中,過了一會兒,老薛便會慢慢地走了過來,拿下婆婆的眼鏡,說:「天冷,進屋了吧,先睡。」婆婆總是搖搖頭,睜開眼睛慌慌張張地問:「我的眼鏡呢?」然後,老薛會回答:「喏,給你擱桌上。」婆婆聽完後頭又垂了下去。這時老薛會輕輕地撥開毛豆和盆子,換上一個繡著大紅牡丹的枕頭。老婆婆不必張開眼睛也能正確地緩緩地枕在牡丹花上,過不到兩分鐘便會發出鼾聲。祖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父親也許從婆婆身上看見別的什麼,因為他總擔心這樣睡著會不會著涼,面露關切地望著老薛。老薛說:「她這脾氣,拗的!非要等我,沒辦法。」父親說:「有沒有考慮早點收攤?開太晚了。」老薛不疾不徐地說:「不成不成,總得要讓晚回家的人有熱呼呼的麵吃唄。」這麼一講,父親便沒得回了,因為我們一家便是受惠者之一。在嚴冬的深夜能吃到熱呼呼的麵,喝到熱呼呼的湯,實在是一件幸福的事。

父親每次一看到老薛的臉,第一句話就是:「一樣。」叼著菸的老薛點點頭,打開小木櫃的綠紗窗,拿出滷菜俐落地切著剁著,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模樣。老薛用的菜刀和木砧板都比一般人用的厚重,豆豆豆豆的聲音規律而厚實,令人聽著便有一種安穩之感。父親點牛肉湯麵,姊姊和我點的是乾麵,麵要寬的──老薛自己擀的家常麵嚼勁十足。姊姊會點一隻鴨頭──滷到骨頭都酥了,可以直接下肚。老薛總是在我們的麵裡加顆免費的滷蛋。老薛的滷蛋特別大,我問老薛是不是只用巨無霸雞生的蛋,老薛瞇著眼,彈了下菸灰,說:「那是鴨蛋哪。」

從滷菜櫃以及醬料桶推想老薛的生意應該滿好的,不過也許是我們實在是太晚去了,幾乎每次都只有我們這一桌客人。我們應該是老薛最後的客人,但老薛從來沒有在我們用餐時一邊打烊,也從來沒有在我們面前露出勞累整天後的倦容,大概因為同樣做小吃這行,我知道這點相當不容易。一個多月中幾乎夜夜都去老薛那邊報到,每次都是同樣的畫面,溫馨而靜好──「紅泥小火爐」的味道。

這樣的靜好突然起了變化──後方那個剝毛豆的婆婆不坐在那裡了。也許實在太冷了,婆婆終於聽話乖乖進屋睡了。過幾天去,老薛的招牌竟然沒亮,趨前一看,果真沒有營業。隔幾天去,午夜的整條街仍是暗的;隔幾天再去,招牌的燈仍然沒亮。「老薛究竟去哪兒了呢?該不會發生了什麼意外?」這樣的疑問相信也出現在父親和姊姊的腦海中,但三人刻意不去討論這件事,因為人多半在面對自己在乎的事時便會變得特別迷信,彷彿一說出口,所有不該發生的事都會發生。

不知不覺地,不用再穿外套了,父親將燒仙草的牌子拿下,換上愛玉冰的看板。不那麼冷了,我們就可以比較早收攤了。父親有時候會帶我們去陽明山吃披薩看夜景,有時候會帶我們去貓空喝碧螺春嚼魷魚絲嗑瓜子。

一個夜裡,又經過那條街,遠遠就看到老薛的招牌竟然亮著!霎時車內響起一陣歡呼。衝下台階,老薛竟然不在攤子旁邊,原來他坐在最裡頭的桌子旁低著頭剝毛豆。那個畫面有著說不出的突兀,不過我一時之間也無法完全明白究竟哪裡不對勁,坐下時才驚覺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老薛坐著。父親大聲地向老薛打招呼,聲音因為太高興而略略上揚且顫抖。老薛緩緩地抬起頭,僵硬地轉動脖子找尋聲音的來源,雖然仍然斜斜地叼根菸,然而眼神渙散,眼泡浮腫得更大了,灰白的鬍渣像是抹上整盆菸灰。整個人都不對了。老薛旁邊擺著一個木質相框,裡頭裝著一幀黑白相片,我在第一時間沒認出來,因為相片中的人沒有戴那頂毛帽,也沒有圍圍巾,但那人不是婆婆又是誰呢?一樣是孩子式的團臉,深深的雙眼皮,長長的眼角與塌塌大大的鼻子。大概婆婆已經許多年沒有照相了,眼神怯怯的,像個初到新班級的女學生,站在台上,看哪兒都不自在。說來慚愧,我竟然會害怕那張照片,只看了一眼頭便低了下來。

我以為父親會問老薛的近況,沒想到父親還是向老薛說:「一樣。」這次的聲音沉了下去。老薛放下毛豆,將雙手在藍圍裙上抹了抹,然後緩緩而重重地點點頭,便走到攤車旁打開綠紗窗。一陣豆豆豆豆之後,老薛端上一盤豬耳朵和海帶豆乾的小拼盤。之後,又端來三碗餛飩麵。老薛又回去剝毛豆,頭低低的,手有些發晃,毛豆落在盆裡的少,落在桌面上的多。小拼盤中的海帶和豆乾滷得相當入味,但豬耳朵本應切成條狀卻沒切斷。雖然麵裡依舊多放了顆滷蛋,但不知怎麼吃著吃著眼睛便霧了。三人默默地吃著,除了吸麵條時發出的窸窸窣窣聲之外,沒有人有一句話,並且知道彼此心裡都想著同一件事:老薛這裡也許再來也沒幾次了。

又來了一桌客人。一位中年男子大概是喝了酒,大聲吆喝著:「老薛,來三碗牛肉麵,一碗乾麵。來個拼盤,隨你拼。要鴨頭。」另一名男子突然說:「你前陣子怎麼啦?我好幾次專門開車來這,跑哪去啦?還以為你賺飽了不幹了。」老薛也不朝那人看,機械性地拿起大圓勺舀湯。滷鍋咕嚕咕嚕地燉著,老薛掀開鍋蓋,香味隨著煙霧瀰漫,老薛的輪廓在煙霧中模糊了一下下。鄧麗君在嘶嘶嘶的雜音中輕輕地唱著:「今宵離別後,何日君再來?」

【2010/05/20 聯合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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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5.11 03:11 am
是興趣也是工作,來日本之後經常看展覽。


到目前為止印象較深刻的有銀座松屋的古流展、東京都美術館的國風盆栽展、東京國立博物館的長谷川等伯展,這幾個展場地點好,參觀的人都相當多。

銀座松屋的古流展,是插花展。出地下鐵車站直通松屋百貨公司,不須走出地面,可避免雨天的不便。展場設在百貨公司內,是較少有的吧!東京都美術館的盆栽展,我參觀的那天記得是雨天,本以為應該沒什麼人,哪知到了附近沿途都是看展覽的人群,有的到都美術館,有的到博物館。每天到上野公園的人群,有多少人是專程去看展覽,或者兼看展覽的?

光是上野公園,除了上述兩個展場之外,還有國立科學博物館、國立西洋美術館、東京藝術大學美術館、森美術館、東京文化會館。任何一個館的規模都不小,每天七個館加起來的參觀人數有多少?

展場擺設、動線規畫、展品說明等,我覺得有可參考之處。就展場空間與展品數量和參觀的人數而言,是有點擁擠,但是日本人充分運用他們擅長的空間規畫,與事事皆排隊的習慣,使得可能出現的混亂情形不見。國內有名的展覽,常見抱怨多多,不知日本的做法,有無可借鏡之處?

長谷川等伯(1539-1601)歷經安土桃山時代到江戶時代,自1590年狩野永德逝世之後成為當時最重要的水墨畫家。作品中,有舊祥雲寺金碧障壁畫(現藏於京都智積院)與〈松林圖〉(現藏於東京都國立博物館)兩件國寶,和二十九件重要文化財。由於一般人對長谷川等伯並不熟悉,所以這次展覽在宣傳方面相當用心。除了報紙廣告,專文介紹,還製作一般性藝文介紹與由演員演出長谷川生平事蹟的兩個電視節目,這種宣傳方式最大優點是一網打盡,除非你不接觸媒體。依統計該展覽的參觀人數一天平均11,701人。

《每日新聞》專門委員西川惠提到依英國美術專門雜誌Art Newspaper四月號的報導,2009年個別展覽會參觀人數,一天的平均人數日本獨占前四名,第一名是東京國立博物館的「國寶阿修羅展」(一天平均15,960人),第二名奈良國立博物館的「正倉院展」(14,965人),第三名東京國立博物館的「皇室的名寶物展」(9,473人),第四名國立西洋美術館的「羅浮宮美術館展」(9,267人)。日本的美術(博物)館平均一天的參觀人數超過巴黎、紐約、倫敦的世界知名美術館,該雜誌說:「從日本人愛看展覽的熱度完全看不出經濟不景氣。」對於平均一天的參觀人數獨占前四名,西川認為這表示「成熟的日本」有這樣的潛在「需要」。

不過,如果就博物館的魅力而言,羅浮宮一年的參觀人數約850萬人,東京都國立博物館220萬人。再者,依森美術館針對世界五個都市所作的調查(2007年),東京都民一年之間參觀展覽的次數平均1.9次,最低;倫敦3.9次最高。從這項數據,西川先生認為,日本的「競爭力還不夠」!

世界的名博物館無不想盡辦法讓參觀者一而再、再而三反覆前來,日本博物(美術)館的用功程度還得加油。那麼台灣的博物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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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5.09 03:07 pm

 
全球地圖收藏量最豐富的大英圖書館,首次推出地圖特展,100幅精選展品,包括逾1800年歷史的世界最老地圖、世界最大地圖、中國第1個地球儀等,3/4以上展品都是首次展出。

大英圖書館地圖收藏部主任巴勃(Peter Barber)接受中央社記者訪問時說,大英圖書館收藏的地圖約有450萬件,數量全球第一,這次特展事實上呈現的就是地圖的歷史,從公元200年羅馬人在大理石上繪製的世界最古老地圖直到20世紀的地圖。

巴勃說,遠古時代地圖很少用來展現地理,也非以實用性為主,自羅馬時代開始甚至更早,精美與有價值的地圖就被掛在牆上,藉此展現擁有者的財力、品味及影響力,不少地圖本身具有宣傳的目的。

精挑細選的展品中,有3項與中國相關,都是首次公開展出。第1個是1623年由耶穌會信徒為明朝皇室製作、也是中國最早的地球儀。

巴勃表示,這個地球儀包涵當時在西方已存在的地理觀念,同時已有子午線,這與當時以中國為中心的地圖製作法不同,顯示中國對地球的概念,比西方社會發展的更早。

另一幅地圖則是1760年製作,以英國、瑞典、丹麥等歐洲貿易公司船舶停靠在廣東港口為主題,融合東西方藝術風格,色彩鮮艷、畫工精細,研判最早的擁有者,可能是成功的貿易商,藉以展示雄厚財力與對外貿易的足跡,畫家已不可考。

巴勃說,另一幅於1700年製作,以絲為材質的中國地圖,是大英圖書館15年前在拍賣場購買,最獨到之處是地圖上的地點有中文、俄文及滿文等3種語文。

他研判,地圖可能有國防目的,曾流落到俄羅斯再回中國,但製作的目的不可考,大英圖書館希望透過展出,能有熱心民眾主動提供資訊。

特展中不能錯過的,是據稱350年來第一次打開內頁地圖對外展示,號稱是全球尺寸最大的書,這本1660年製作,內有37張世界地圖的大型書,是荷蘭商人克雷格(Johannes Klencke)送給英國國王查爾斯2世的禮物,幾乎囊括所有的地理知識。

巴勃表示,這本世界最大的書籍,長寬幾乎達190公分,需要至少2位成人合力才能搬動。這本書因年代久遠,書頁脆弱,平常不打開展示,這次特展是民眾貼近觀賞的難得機會。

其它特別推薦觀看的地圖還包括,1804年畫家佛雷塞(William Frazer)應英國東印度公司委託,重新繪製威尼斯共和國天主教修士毛羅(Fra Mauro)所作的第一個現代世界地圖,長寬各逾200公分,十分壯觀。

現場還有一幅1944年法國製作,以政治卡通方式呈現的宣傳地圖,英國首相邱吉爾被醜化為八爪章魚,吸著雪茄,意圖「染指」中東與非洲地區。

這項難得的特展自推出以來,每天吸引許多地圖迷前往參觀,他們仔細觀看地圖,對地圖的精巧與細緻,都十分讚賞。

這項展覽將一直進行到9月19日,每天開放,民眾可以免費進場參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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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勤國畫「草書馬」。
陳勤(1931-2006),特立獨行的畫家,創草書馬聞名,以草書入畫,狂馬嘯馳,有「東方長嘯」之美譽。
任誰初看到陳勤的畫作,都會驚訝於他從油畫入手,卻又跨到中國草書狂放的技巧;在西畫跟國畫兩種迥然不同的表現中,陳勤這個人的細膩與瀟灑性格,也各以極端的藝術面貌體現出「單純與狂放」的心象。

從陳勤的西畫來看,在他攪拌顏色的時候,油畫的形象逐漸從色彩中掙扎出來了,這讓我聯想到芸芸眾生從生活中掙扎出來的行為,以及每個人在他人眼中的形象。此聯想當然還延伸到人們為了各種場面的需要而造成的形象扭曲等等。但讓我吃驚的是,濃重的色彩讓我想到了中國的烹調術,我以為用中國的烹調術來連接此類濃重色彩和筆法之繪畫,是最有感覺的。想想川菜,想想所有澆汁的中國菜,想想醬油,想想辣醬甜麵醬黃醬,它們都是有味道和傳統的顏色。所以,顏色的中國烹調術可以與陳勤先生的油畫連接起來;說到這兒,我有點流口水,因為涉及到的是視覺藝術,就不能說眼睛流口水,但是我非要說眼睛流口水的話,千萬別以為必須是眼淚。

說到烹調和芸芸眾生,就說到了日常和大自然,就說到了普通人的生命常態。陳勤先生的題材都源自它們,沒有所謂的大題材,沒有歷史典故,沒有居高臨下的角度,平靜地作為一個個體的感覺,所以說平視是一種良好的心態,我為此心態感到飯中每一粒米的香味。

陳勤先生從油畫顏料的「烹調術」進入線條的世界;草書馬是象徵性的,象徵所有體能的表現,是動詞的代名詞;對了,動詞也有代名「詞」,如果我們把文字發明倒回去發明一遍,就會到達象形文字了,就會重新領悟語言來自何處,就會對生命的各種情緒起伏用線條的流動來體會。儘管陳勤先生的「草書馬」首先使用了草書來命名,但草書也是一種有限的命名,因為要看「書」出來的是什麼,很多人學習草書,以為草書更代表自由,其實他們局限在文字已被規範的筆畫中,這樣的學習和使用,其中的不自由也是顯而易見的。

我想說,所有的模仿或技術的繼承都是為了開拓,如果沒有開拓,再好的技術也是在牢籠裡面重複。所以,草書馬正像陳勤先生自己說的那樣:「我甚至要『破壞』傳統的草書筆法。我畫的時候,從來不管中鋒不中鋒,或者其他的什麼鋒。筆在我手上可以刷下去、壓下去,什麼方式都可以,自由得很,完全沒有什麼固定的所謂章法。」他還說到他的創作:「不止痛快而且可以忘形,可以獲得一種無上的精神上的放縱感。」所以說他的草書馬是他自己動作的影像和紀錄,被草書的是人,於是我就看到了奔騰的、舞動的、旋轉的、瘋狂的、顛簸的、自信自強的陳勤本人或其他人。

我沒有看到草書馬的畫幅中出現雙馬或者群馬,哪怕他曾經畫過雙馬或群馬,或者以前或以後按照朋友的要求去畫上幾幅,但獨自的個體絕對是他草書馬的主旋律,這就象徵了極強的個體表達,我猜想生活中的他,也應該是這樣獨來獨往的吧。

在我欣賞草書馬的畫幅時,還能聽到音樂,當然是因為音符也是這樣在空氣中流動的;音符如果在空氣中是直線的,就不會有起伏和變化,如果沒有音符和音符的交叉相交就沒有互相的對話,這與線條和線條的相交是一樣的。於是,這些草書馬的線條不是被我,而是被線條自己把音樂聯想了,我通過線條對流動原理的聯想,找到了它們的同類--交響樂,線條的粗細就是不同的樂器,組合在一起流動,用馬的形象規範一個範圍,就是用一座音樂廳規範一次演奏的聲音。

最後,我看陳勤的西畫與草書馬的聯想是,藝術領域裡的學術如果沒有作品,就不可能產生,學術就依賴藝術作品去尋找理由或編織邏輯的(儘管經常是很勉強的,甚至是強詞奪理的),它的目的是以便學習者可以快速掌握精髓,然後去創造新的可能。我想,創造新的可能的途徑太多了,學校和學術只是其中的一種。但事實是,在藝術領域裡,很多東西是感悟的,文字說不清楚的,因為文字和語言並不能涵蓋和表達人類的所有感受,美術和音樂等等類別必須用它們自己的存在,來表達語言無法表達的感受,所以美術和音樂作品本身就已經是最終的表達了。而我把自己對陳勤先生的作品感受,看成一種副產品,我利用這個看作品的機會,把我如何看的方法用觀點調出來,就像藍與紅調出了紫色,也一定會有人加上更多的「顏色」,譬如哲學、動物學等等,這樣調出來的副產品就更多了,一些副產品成為了文字領域的糟粕或正品。這就是文藝創造相互關聯又無法替代的無窮魅力吧。

●「放與純粹──東方長嘯陳勤紀念展」於國立歷史博物館(台北市南海路49號)一樓東側展廳展至5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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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 我是漂流木
浮沉在河上已經不知道多久了
只知道日復一日過的是一樣的日子
因為漂流木總是隨浪潮而擺動 隨潮汐而易位

漂 流木的生活可謂閒適愜意
放眼望去 是好似無垠的大河
望不盡的藍天 消磨不完的時間

仍舊懷念著過去在陸地上的日子
有 蟲吃 有鳥吃
有偶然經過的小孩在樹蔭下邊嬉戲邊喚我作「森蚺」
曾幾何時 那些小孩都已經化為白骨了了
而我 早被喚不出名的山洪給沖下陸地 從此與他們 再無瓜葛

然漂流木
在河上載浮載沉
也曾嘗過鹹澀的血水
也曾接受多餘的 點心
也在前幾年成為老美拍B級爛片的噱頭

漂流木的獨白
每天在喃喃自語著
為什麼喃喃自語?

只因為 再大聲的吶喊
也隨驚濤拍岸而被吞噬
只得懦懦的小聲碎念
希望上天多給我一些隨口吃下的鮮肉
喚醒全世界
最後一棵漂流 木
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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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憤詩(一)
漢季失權柄,董卓亂天常。志欲圖篡弒,先害諸賢良。
逼迫遷舊邦,擁主以自強。海內興義師,欲共討不祥。
卓眾來東下,金甲耀日光。平土人脆弱,來兵皆胡羌。
獵野圍城邑,所向悉破亡。斬截無孑遺,屍骸相撐拒。
馬邊懸男頭,馬後載婦女。長驅西入關,迥路險且阻。
還顧邈冥冥,肝脾為爛腐。所略有萬計,不得令屯聚。
或有骨肉俱,欲言不敢語。失意幾微間,輒言弊降虜。
要當以亭刃,我曹不活汝。豈敢惜性命,不堪其詈罵。
或便加棰杖,毒痛參並下。旦則號泣行,夜則悲吟坐。
欲死不能得,欲生無一可。彼蒼者何辜,乃遭此厄禍。
邊荒與華異,人俗少義理。處所多霜雪,胡風春夏起。
翩翩吹我衣,肅肅入我耳。感時念父母,哀嘆無窮已。
有客從外來,聞之常歡喜。迎問其消息,輒复非鄉里。
邂逅徼時願,骨肉來迎己。己得自解免,當複棄兒子。
天屬綴人心,念別無會期。存亡永乖隔,不忍與之辭。
兒前抱我頸,問母欲何之。人言母當去,豈復有還時。
阿母常仁惻,今何更不慈。我尚未成人,奈何不顧思。
見此崩五內,恍惚生狂痴。號泣手撫摩,當發復回疑。
兼有同時輩,相送告離別。慕我獨得歸,哀叫聲摧裂。
馬為立踟躕,車為不轉轍。觀者皆噓唏,行路亦嗚咽。
去去割情戀,遄徵日遐邁。悠悠三千里,何時復交會。
念我出腹子,胸臆為摧敗。既至家人盡,又復無中外。
城廓為山林,庭宇生荊艾。白骨不知誰,縱橫莫覆蓋。
出門無人聲,豺狼號且吠。煢煢對孤景,怛吒糜肝肺。
登高遠眺望,魂神忽飛逝。奄若壽命盡,旁人相寬大。
為複強視息,雖生何聊賴。托命於新人,竭心自勗勵。
流離成鄙賤,常恐复捐廢。人生幾何時,懷憂終年歲。

悲憤詩(二)
嗟薄祜兮遭世患。宗族殄兮門戶單。
身執略兮入西關。歷險阻兮之羗蠻。
山谷眇兮路漫漫。眷東顧兮但悲嘆。
{冥冖=宀}當寢兮不能安。飢當食兮不能餐。
常流涕兮眥不干。薄志節兮念死難。
雖苟活兮無形顏。惟彼方兮遠陽精。
陰氣凝兮雪夏零。沙漠壅兮塵{冥冖=宀}{冥冖=宀}。
有草木兮春不榮。人似獸兮食臭腥。
言兜離兮狀窈停。歲聿暮兮時邁徵。
夜悠長兮禁門扃。不能寢兮起屏營。
登胡殿兮臨廣庭。玄云合兮翳月星。
北風厲兮肅泠泠。胡笳動兮邊馬鳴。
孤雁歸兮聲嚶嚶。樂人興兮彈琴箏。
音相和兮悲且清。心吐思兮胸憤盈。
欲舒氣兮恐彼驚。含哀咽兮涕沾頸。
家既迎兮當歸寧。臨長路兮捐所生。
兒呼母兮啼失聲。我掩耳兮不忍聽。
追持我兮走煢煢。頓復起兮毀顏形。
還顧之兮破人情。心怛絕兮死復生。

作品註釋

註釋:
天常:天之常道。 “亂天常”,猶言悖天理。
篡弒:言殺君奪位。董卓於公元189年以并州牧應袁紹召入都,廢漢少帝 (劉辯)為弘農王,次年殺弘農王。
諸賢良:指被董卓殺害的丁原、週珌、任瓊等。
舊邦:指長安。公元190年董卓焚燒洛陽,強迫君臣百姓西遷長安。
興義師:指起兵討董卓。初平元年(190年)關東州郡皆起兵討董,以袁紹為盟 主。
祥:善。 “不祥”,指董卓。
卓眾:指董卓部下李榷、郭汜等所帶的軍隊。初平三年(192年)李、郭等出兵關東,大掠陳留、穎 川諸縣。蔡琰於此時被擄。
胡羌:指董卓軍中的羌胡。董卓所部本多羌、氐族人(見《後漢書·董卓傳》)。李榷軍中雜有羌胡(見《後漢紀·獻帝紀》記載)。
截:斬斷。
孑:獨。這句是說殺得不剩一個。
相撐拒:互相支拄。這句是說屍體眾多堆積雜亂。
西入關:指入函谷關。卓眾本從關內東下,大掠後還入關。
迥:遙遠。
邈冥冥:渺遠迷茫貌。
弊:即“斃”,詈罵之詞。 “弊降虜”,猶言“死囚”。
亭:古通“停”。 “停刃”猶言加刃。
我曹:猶我輩,兵士自稱。以上四句是說兵土對於被虜者不滿意就說:“殺了你這死 囚,讓你吃刀子,我們不養活你了。”
毒:恨。
參:兼。這句是說毒恨和痛苦交並。
彼蒼者:指天。這句是呼天而問,問這些被難者犯了什麼罪。
邊荒:邊遠之地,指南匈奴,其地在河東平陽(今山西省 臨汾附近)。蔡琰如何入南匈奴人之手,本詩略而不敘,史傳也不曾明 載。 《後漢書》本傳只言其時在興平二年(195年)。是年十一月李榷、郭汜等軍為南匈奴左賢王所破,疑蔡琰 就在這次戰爭中由李、郭軍轉入南匈奴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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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生允修借書。隨園主人授以書而告之曰:「書非借不能讀也。子不聞藏書者乎?七略四庫,天子之書,然天子讀書者有幾?汗牛塞屋,富貴家之書,然富貴家之書,然富貴人讀書者有幾?其他祖父積、子孫棄者無論焉。

非獨書為然,天下物皆然。非夫人之物而強假焉,必慮人逼取,而惴惴焉摩玩之不已,曰:『今日存明日去,吾不得而見之矣。』若業為吾所有,必高束焉,庋藏焉,曰:『姑俟異日觀』云爾。」

「余幼好書,家貧難致。有張氏藏書甚富。往借,不與,歸而形諸夢。其切如是。故有所覽輒省記。通籍後,俸去書來,落落大滿,素蟫灰絲時蒙卷軸。然後歎借者之用心專,而少時之歲月為可惜也!」

今黃生貧類予,其借書亦類予;惟予之公書與張氏之吝書若不相類。然則予固不幸而遇張乎,生固幸而遇予乎?知幸與不幸,則其讀書也必專,而其歸書也必速。為一說,使與書俱。



譯文:

 年輕人黃允修來借書。隨園主人我把書交給他並且告訴他說:「書不是借來的就不能好好地去讀。您沒有聽說過那些收藏書籍的人的事嗎?七略四庫是天子的藏書,但是天子中讀書的人又有幾個?搬運時使牛累得出汗,放置在家就堆滿屋子的書是富貴人家的書,但是富貴人家中讀書的又有幾個?其餘像祖輩父輩積藏許多圖書、子輩孫輩丟棄圖書的情況就更不用說了。

 不只書籍是這樣,天下的事物都這樣。不是那人自己的東西而勉強向別人借來,他一定會擔心別人催著要回,就憂懼地摩挲撫弄那東西久久不停,說:『今天存放在這裡,明天就要拿走了,我不能再看到它了。』如果已經被我佔有,必定會把它捆起來放在高處,收藏起來,說:『暫且等待日後再看』如此而已。」

 「我小時候愛好書籍,但是家裡貧窮,難以得到書讀。有個姓張的人收藏的書很多。我去借,他不借給我,回來就在夢中還出現那種情形。求書的心情迫切到這種程度。所以只要有看過的書就認真深思並記住。做官以後,官俸花掉了,書籍買來了,一堆堆地裝滿書冊,(由於長期不翻閱)以至白色的蠹蟲和蟲絲,時常沾滿書本。這樣以後才慨歎借書的人用心專一,而自己少年時代的時光是多麼值得珍惜啊!」

 現在姓黃的年輕人像我從前一樣貧窮,他借書苦讀也像我從前一樣;只是我的書借給別人同別人共用和姓張的人吝惜自己的書籍好像不相同。既然這樣,那麼我本來不幸是遇到姓張的呢,姓黃的年輕人本來幸運是遇到了我呢?懂得借到書的幸運和借不到書的不幸運,那麼他讀書一定會專心,並且他還書一定會很迅速。寫了這一篇借書說,讓它同出借的書一起交給姓黃的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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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破藝術大師蔡國強與好友陳文茜接受中天「沈春華Life Show」專訪,談話內容超勁爆,陳文茜開玩笑請他把攝影棚給炸了,蔡國強竟說不僅有媒體邀過他炸大樓,甚至有人邀他把總統府給炸了。

很多點子的陳文茜,一直希望蔡國強能幫她完成三件事情,
第一件是把鹽水峰炮變藝術化,
二是幫東港燒王船增加可看性,
三則是在她離開電視界時把攝影棚給炸了。

陳文茜言論把主持人沈春華給嚇壞,但陳文茜表示蔡國強的爆破可都是好幾千萬的收藏,被他爆破之後,攝影棚的播報台也會變成了不起的藝術。

蔡國強笑說確實有媒體邀過他去炸攝影棚,而且還有人邀他去炸總統府,說到這兒,他還強調: 「不是現任的,是更早之前,在2000年時。」,此話一出,沈春華忍不住說: 「服了你這位泉州佬。」蔡國強說他始終沒有付諸行動,是因為沒有辦法去處理這麼複雜的東西。

將在11月於北美館以「泡美術館」為主題開爆破藝術展覽,蔡國強身邊環繞著的都是娘子軍,最敬愛的奶奶已經高齡95歲,他一直很擔心失去奶奶而常做惡夢,而老婆大人曾經哭著幫他求藝術老師的指導,深深感動對方,讓蔡國強至今感謝在心。

蔡國強有兩個女兒,分別20歲和5歲,而他身邊還跟著馬英九總統的2個女兒,馬唯中和馬元中,讓他走到哪裡都是媒體焦點,蔡國強肯定倆姊妹的能力,「她們都是考進來的,兩個都非常優秀。」

【2009/10/19 聯合報】2009.10.19 10:43 pm


友:或說這若是兩蔣時代....
砂:你搶我話頭幹嘛?到底誰才是台灣人啊?
友:幹麼炸?
砂:因為是日本人蓋的吧??
友:我討厭他,完全不了解。
砂:趨炎附勢之輩...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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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09-10-09    * 中國時報    *      瑞典學院八日宣布,在羅馬尼亞出生的德國女詩人、小說家以及評論家荷塔.慕勒(Herta Muller),以其「濃郁的詩歌,誠摰的散文,描繪出無依無靠者的內心視野」,獲得二○○九年諾貝爾文學獎。慕勒現年五十六歲,是有史以來第十二位榮獲諾貝爾文學桂冠的女性。

     近年獲頒諾貝爾文學獎的女作家有:二○○四年奧地利的艾芙烈.葉利尼克及二○○七年英國的多麗斯.萊辛。慕勒是今年諾貝爾獎第四位女性得主,使二○○九年成為歷屆諾貝爾獎女性獲獎人最多的一屆。

     描繪極權壓迫 今年得獎別具意義

     慕勒將於十二月十日前往瑞典首都斯德哥爾摩領取一千萬瑞典克朗(約台幣四六二○萬元)獎金。她得知自己獲獎後,透過德國卡爾.翰澤爾出版社發表聲明:「我很驚訝,到現在仍無法相信。現在我無法多說什麼。」

     荷塔.慕勒出生在獨裁者希奧塞古鐵腕統治下的羅馬尼亞,且身為德裔少數族群,對極權壓迫有切身體驗,這一特點也反映在其作品對鐵幕生活的描述。今年正逢東歐共黨政權垮台廿周年,慕勒獲頒諾貝爾文學獎可謂別具意義。

     寫作風格獨特 具不可思議的力量

     瑞典學院常任秘書恩隆德說:「慕勒寫的東西有一種不可思議的力量,她的風格非常非常獨特。只要讀上半頁,你就立刻知道這是荷塔.慕勒的作品。」

     「她總想訴說一些事,部分原因是她身為羅馬尼亞受迫害異議人士的背景,但也因為她與自己的國家,與那個政權,與多數人使用的語言乃至與她的家人,形同陌路。」

     慕勒主要是用德文寫作,多部作品已被翻譯成英文、法文、西班牙文等其它文字,較著名者有《風中綠李》(The Land of Green Plums,中譯本由時報出版公司出版),《護照》(The Passport),《單腿旅行》(Traveling on One Leg)、《約會》(The Appointment)等。

     彌補美國傷口?得主國籍受矚目

     今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的國籍格外受矚目,這是因為去年瑞典學院前常任秘書恩格道爾曾公開批評美國作家只關注自己的文化,未曾真正參與世界範圍的文學對話。有些人揣測,這番話太傷美國人感情,因此委員會今年可能選出一位美國作家以茲彌補,不過得主揭曉後,美國作家只能繼續等待。

放逐 勞改 不屈人生 反希奧塞古獨裁 提筆作武器

    * 2009-10-09
    * 中國時報
    * 【楊明暐/綜合報導】

     荷塔.慕勒於一九五三年八月十七日出生在羅馬尼亞西部小城尼茲基朵夫,雙親都是德裔。二次大戰期間,她的父親曾加入納粹武裝黨衛隊(Waffen SS),戰後許多德裔羅馬尼亞人被送到蘇聯勞改,包括穆勒的母親,她在烏克蘭勞改營待了五年才返回羅馬尼亞。

     慕勒在今年出版的《呼吸鐘擺》(Atemschaukel)一書中,對德裔羅馬尼亞人在蘇聯的放逐生活有深刻的描寫。

     一九七三年至七六年間,慕勒在蒂米索拉一所大學修習德國和羅馬尼亞文學,與一個追求言論自由、反對希奧塞古獨裁專政的德裔作家團體「巴納特行動隊」(Aktionsgruppe Banat)往來密切。

     畢業後,慕勒到一家機械工廠擔任翻譯,後來因為拒絕充當秘密警察的線民,遭到廠方革職。此後秘密警察便不斷找她的麻煩。

     一九八二年她的首部作品《低地》(Niederungen)短篇故事集問世。該書和兩年後出版的《暴虐的探戈》(Drueckender Tango)描述羅馬尼亞一個德裔小村的艱苦生活,以及官吏貪污腐敗、欺壓弱勢的惡行。

     兩部作品立刻遭到共黨政府查禁,由於慕勒不時批評希奧塞古獨裁政權及其秘密警察,無法在羅馬尼亞出版自己的作品。但在德國(西德),她的小說、詩集和散文卻大受歡迎。

     一九八七年,慕勒和夫婿作家理查.華格納移居西德。兩年後東歐爆發反共浪潮,羅馬尼亞獨裁者希奧塞古被推翻,那一年耶誕節,希奧塞古和妻子艾蓮娜因罄竹難書的罪行,慘遭新政權槍決。

時報出版 《風中綠李》 唯一中譯本

    * 2009-10-09
    * 中國時報
    * 【林欣誼/台北報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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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科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慕勒著作包括詩、小說、散文,獲獎消息傳出後,各國媒體出現「實至名歸」或「出乎意料」等不同的評價。對台灣讀者來說,慕勒是一個陌生的名字,熟悉她的學者也不多,台灣至今僅在一九九九年出版過一部她的小說《風中綠李》中文本時報出版公司出版)(見圖,鄭履中攝),這也是華文世界唯一的慕勒作品中譯本。

新科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慕勒著作包括詩、小說、散文,獲獎消息傳出後,各國媒體出現「實至名歸」或「出乎意料」等不同的評價。對台灣讀者來說,慕勒是一個陌生的名字,熟悉她的學者也不多,台灣至今僅在一九九九年出版過一部她的小說《風中綠李》中文本時報出版公司出版)(見圖,鄭履中攝),這也是華文世界唯一的慕勒作品中譯本。

      新科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慕勒著作包括詩、小說、散文,獲獎消息傳出後,各國媒體出現「實至名歸」或「出乎意料」等不同的評價。對台灣讀者來說,慕勒是一個陌生的名字,熟悉她的學者也不多,台灣至今僅在一九九九年出版過一部她的小說《風中綠李》中文本時報出版公司出版),這也是華文世界唯一的慕勒作品中譯本。

     「若我們沉默不語,我們的心裡會覺得不舒服,若我們說話,我們會變得可笑…我們用口裡的話語就像用草叢裡的雙腳一樣會蹂躪許多東西。」

     《風中綠李》以一句句警鐘似的短語開頭,全書用第一人稱敘事,描寫一個個死去的朋友的故事。詩意的語言、簡潔的文句直指黑暗核心,刻畫羅馬尼亞獨裁政權底下,人們反抗、無力、自殺及被謀殺的絕望狀態,彷彿一則則灰暗的寓言。

     在這部小說中,慕勒筆下的死亡充滿了冷靜的荒謬感。例如她描寫一位朋友「在出境後的六個禮拜,在一天清晨躺在法蘭克福的柏油路上。在臨時收容所的五樓有個窗戶是開著的。」祖母的死狀則是「她嘴裡含著一塊蘋果,死去了躺在地上…第二天警察在整間屋子裡都找不到有缺一口的蘋果。」

     身為遠離祖國的流亡者,慕勒以如此冷銳利的文字,劃開痛處,傳達了她對家鄉哀淒的回憶與控訴。

「被放逐者的景觀」─ 談2009年諾貝爾文學獎

    * 2009-10-09
    * 中國時報
    * 【傅正明(旅居瑞典中國作家)】

      十月八日中午十二點起,斯德哥爾摩老城瑞典學院大廳裏的記者招待會上,來自各地記者、作家、評論家和文學愛好者濟濟一堂,當人們和一台台攝影機注目的一扇大門在下午一點準時打開時,出場亮相的不再是大家熟悉的前常務秘書恩格道爾(Horace Engdahl)的面孔,而是新任常務秘書恩隆德(Peter Englund)憨厚樸實的新面孔。他先後以瑞典語、英語和德語宣布:「今年諾貝爾文學獎頒發給德國作家慕勒,她以詩歌的凝練和散文的直率描繪了被放逐者的景觀。」

     恩隆德的話音剛落就是一片掌聲。一位記者立即亮出了一張報紙,頭版就是該報預測慕勒獲獎的新聞。後來,一位記者還把這張報紙塞到恩隆德的手中,要他拿著報紙以便拍攝一張照片。

     恩隆德時而以瑞典文,時而以英文回答記者的問題。他談到,慕勒曾經生活在羅馬尼亞的專制政體下,一家人在羅馬尼亞屬於講德語的「少數民族」,她自己曾經在一個青年小組中反抗希奧塞古的專制,追求言論自由。恩隆德並且強調慕勒後來作為一個「難民」的身分。

     在瑞典電視臺,主持人邀請了多位評論家評論本屆桂冠。多位評論家強調她的作品不是控訴,而是生動地描寫人的日常生活如何受到專制政治的影響和控制。有人談到,在羅馬尼亞,慕勒曾經是安全員警眼中的「國家的敵人」,因為她勇敢地揭露羅馬尼亞人在「社會主義制度」下的「幸福」,只不過是「荒謬的謊言」。

     瑞典最大報紙《每日新聞》十月四日文化版預測的三位作家,依次為慕勒、奧茲(Amos Oz )和德耶巴(Assia Djebar)。慕勒的作品早就在瑞典有廣泛的影響。她是瑞典批評家多年來始終看好的熱門人選,作品描繪羅馬尼亞專制政體對人性的摧殘,以及知識分子的流亡。

     在瑞典的《我們雜誌》(Tidningen vi)二○○九年十月號發表的恩隆德訪談中,恩隆德對得獎者自然守口如瓶,記者卻提了一個巧妙的問題:「前任常務秘書恩格道爾能操多種語言,你準備用什麼語言來公布諾獎?」

     恩隆德回答:「我還沒有想好,我考慮多種可能性,用瑞典語、英語和獲獎者的母語。」這個回答已經不知不覺透露了一點訊息,也就是排除了經常被競猜的瑞典詩人和英語作家。如果再排除恩隆德不會的東方語言,以及上屆獎者的勒.克萊喬的法語,那麼,獲獎者的母語便可能是恩隆德懂得的某種重要的西方語言,例如德語和西班牙語。

     值得注意的是,恩隆德在上任不久,就在多次訪談中談到,過去的諾獎評選過於歐洲化的問題,因為評委都是歐洲人,傾向於以歐洲的觀點看文學。他承認這點並提出批評,表明他是有意要扭轉「歐洲中心主義」的。

     但是,為什麼這次的得主又選擇了一位歐洲作家?

     在我看來來,二○○五年接替諾獎評委主席職位的維斯特伯(Per Wastberg),政治上傾向左翼,看重第三世界的文學,被瑞典媒體譽為一個「進步作家有道德威望的人」。自從他出任評委主席以來,近幾屆的獲獎者,包括土耳其的帕穆克、英國的萊辛、法國的勒.克萊喬,都是較少引發非議的作家。

     而恩隆德現年五十二歲,是歷史學家和作家,他的歷史小說曾多次獲獎,包括一九九三年獲得以瑞典國寶級戲劇家暨作家史特林堡為名的奧古斯特獎(Augustpriset),和二○○二年獲得拉傑洛芙文學獎(Lagerlofs litteraturpris),這是以《騎鵝旅遊記》著稱的瑞典女作家、諾獎得主拉傑洛芙的名字命名的文學獎。

     因此,我相信恩隆德是有歷史眼光和審美眼光的。評委們可能在今年的評選中就「歐洲化」的問題有所爭議,而慕勒自然成為爭議雙方都能接受甚至都賞識的一位人選。

     但願今年改組的瑞典學院內部諾貝爾委員會(今年起是一個六人小組),未來能真正扭轉「歐洲中心主義」,並大力弘揚仍然具有現代意義的諾貝爾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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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09月29日蘋果日報
王鼎鈞先生的回憶錄出版了第四冊《文學江湖》,此卷是年來最令我把卷沉吟,感到餘味無窮的一本書。我與鼎公僅數面之緣,不及請益聆誨,固所深憾,但是《文學江湖》涉筆所及的許多人物,尤其是上世紀五○到七○年代,在台灣社會構成文化和傳播界中堅的知識份子,實在勾起了我的少時回憶。我不時地翻閱書中幾個和「廣播時代」、「報紙時代」有關的篇章,尤覺興味盎然。其中有一人,是如今江湖上再也看不見的:王大空。 

王大空先生1920年在北平出生,比鼎公還略長五歲,用《文學江湖》裡的話簡述之:「那時(1951)王大空已經是有名的廣播記者,儀表俊雅,音質清亮。那時人才缺乏,他能編、能譯、能採訪、能播音,十分難得……另一方面,他談吐詼諧,是個十分有趣的人……我佩服他,他是當時語言沙漠中的綠洲,對我有啟蒙之功。」 

《文學江湖》裡提到一個小故事:在那肅殺的時代,中央黨部定了個讀訓周,北市黨營文化事業人員都得在一大早七點半齊集實踐堂,聽中廣播音員白銀上台朗讀總裁蔣公訓詞,「王大空拒絕參加,」鼎公如此寫道:「事後要我告訴他讀訓心得,我嘆了一口氣說:『他講的話都對,可是,如果我照他的話去做,我混不下去。』王大空馬上接口:『那當然,他如果也照自己的話去做,他也混不下去。』語氣乾脆爽俐,辦公室裡的人聽見了笑不可抑,我的天!那年頭,這一笑的代價可是超過千金哪!」 
與世界保持「冷距離」

還有:「蔣介石總統70大壽,總統府秘書長張群善頌善禱,提出一句口號:『人生70才開始』。王大空看到新聞報導,立刻接了一句:『開始生病』。」 

無怪乎鼎公會這麼說:「像他這樣的人是稀有的……王大空絕頂聰明,但是不能抑制天性中的幽默,即使別人看來那是小小的愚蠢。一位同事對我說:王大空不斷犯錯誤,所以他很可愛。」 

此處的「犯錯誤」,在我的理解是指「政治不正確」。更深刻而具體地說,是不投合政治正確。從今天的常識角度去看,拒絕聆聽當權者的讀訓和嗤笑善頌善禱非但是人人得以輕易從事的事,還有諸般法律和輿論在幫助人們免於權力的荼毒,可是回到那個堪稱準極權統治的時代和環境,「不斷犯錯誤,所以很可愛」的人之所以稀有,不只是因為他們勇敢、不曲學阿世,也因為他們擁有一種和這世界保持著「冷距離」的技術能力──唯有「起心動念唯冷雋」,才能「談笑往來無熱中」。用鼎公的口吻來說:「那時我的世界一片渾沌,他無情的犀利冷雋像雷電一樣,穿透濃霧,顯示丘壑。」 

有次,我與王大空先生在聚會上見面 ,他正慨嘆被冠以「四大名嘴」的感想,「名嘴就是賤嘴,凡是名了的,都賤;貴不可言的叫『民無能名』。」這話說得舉座默然,因為不懂。我唐突地大笑了─他這話還是在說蔣公和拍蔣公的馬屁。 

當年蔣公逝世,秦孝儀作歌頌之,有「民無能名」之語,考歷代帝王諡法,「民無能名曰神」,即是稱頌蔣公為「神」的意思。那一遭,王大空先生看我一眼,眼角頗現寂寞。他行走江湖多年,幸而不至於親見今日坊間的名嘴的熱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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